他甚至連尸骨都尋不見,更不知哪個是鈺的。他只能看著這片殘損的大地,拜別。這里,已經(jīng)不再是家。
他又成了孤獨漂泊的游子,不知往何處歸。
暗域的史冊,寫到這里,就是寥寥幾句,“暗域覆滅,西風(fēng)城亡,暗主與其護法僥幸逃脫,江山再建。”
鶴渡看著史冊,浮屠塔當年由他所建,史冊由他和鈺親手所編纂。看字跡,從霜晨及其后事,皆是暗主親筆勾畫。
燚焰之后,浮屠塔毀了大半??伤袢账?,竟與當初一般無二。他心下復(fù)雜,鈺對他,不知是恨多一些還是恩多一些。
鈺能逃脫,他自是歡喜??扇缃駹D焰之事迫在眉睫,鈺又深陷其中,他必須再見故人,才能幫助東風(fēng)尋回燚焰。
可故人,過了千年,故人只怕也不是當初那個他救得少年了。往事如煙,不可追憶。他念著過去,那個人,是否也在念著。
他當年所為全了大義,卻傷了兄弟情。有些人,無法逃避。鶴渡糾結(jié)躊躇,卻不得不見。
兩相厭(十)
再入暗域。在黑衣與紅衣的指引下,鶴渡隨著光線逐漸深入,浮屠塔的地下,幽暗無光。他還記得曾經(jīng)他說這里太過荒涼,那時鈺隨口應(yīng)了句,或許有人喜歡呢。
他就留下了,這里沒有燭火,沒有光明。只剩下冷寂的夜色,被漆黑淹沒。他心頭有些窒息,緩緩順著階梯往下。
物是人非,他又哪里會想到還能重見。淡淡的光影散落,他怔怔的抬眸,瞥見那一扇百葉窗遺留的些許月光。
窗前的人,一貫的黑色錦墨的穿著,隔了那么多的歲月,他卻依舊不會認錯。哪怕是一個背影,一個動作,他都能清楚的知道那是誰。
鈺字哽在喉頭,難以喚出口。他終究還是退后了些,掛上慣常的笑容,將難過深埋。
“多年不見,暗主如今倒也安好?!彼捖?,目光隨著那人的轉(zhuǎn)身定住。那是怎樣一張容顏。從前的傾城絕色。只剩下斑駁傷痕。
他的鈺,竟然以這幅面容,活了經(jīng)久的歲月。而他一無所知。
“拜你所賜,我僥幸逃了一命。只不過這容顏,毀了。”暗主風(fēng)輕云淡的道,眸光深沉,不見絲毫情緒。
他瞥見鶴渡身后跟著的紅衣與黑衣。冷斥,“為了一塊暗龍令大動干戈,你們姐妹,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非要看著對方橫死。才甘愿。下去領(lǐng)罰。”
鶴渡苦笑,他以為鈺會放下??伤趺赐耍暿悄敲磮?zhí)拗的人。
“本王當年視你為手足,可你親手斬斷了手足。我給你無上的榮耀,就連神兵成,也是為了讓你無后顧之憂。暗域,是你我的家,我容不得他被覬覦?!?/p>
“可惜了一片苦心,終是喂了狗?!扁暲渎暋?/p>
“你可知神兵成,千萬人命喪,到那時若算天下只剩你我,縱使無憂,只怕也會死在孤獨與愧疚里?!?/p>
“鈺,你還是不能放下嗎?”鶴渡無奈的嘆氣,他腰間還帶著那枚最初鈺給他親手鐫刻的暗龍令。斗轉(zhuǎn)星移,故人已非。
“你如今,還想做什么?”鶴渡嘆了口氣,似乎是無奈的樣子,他知鈺冥頑不化,可他總想讓他放下。
畢竟是因為他,鈺才會有如今的苦難。他一念之差,讓鈺走上了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