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們就不太清楚了,”孩子們面面相覷,搖了搖頭,“這是大人們的事,沈先生想知道,也許可以去問管家先生?!彼麄儾耪f完,卻發(fā)現(xiàn)沈昱許久沒有回話。
“沈先生?”孩子們試探著叫了一句,才見沈昱伸手拿起地上他們剛剛用草扎的三角牌,死死地盯著它看,手指微微顫抖。
“先生是喜歡這個嗎?不如就送給您了?!?/p>
“不必,”沈昱壓下xiong中復雜的心緒,面上仍是笑著問:“這個樣式好新奇,我以前從來沒見過。你的手很巧。”倒也不是全然沒見過,天底下做草扎的那么多,只是這樣的草牌,他只在徐家村見過!
徐家村地處山澤,依山傍水,地里獨有一種長得一節(jié)一節(jié)的野草,因此被當?shù)厝藛咀鳌肮?jié)節(jié)草”。村里人常常會用這樣的草扎三角牌,將這些三角牌掛在房檐上,以祈求家人平安。
可江州城相去徐家村甚遠,又是誰教給他們這種方法扎草的呢?
“是長生姐姐教我們的!長生姐姐手藝可好了!”孩子們推出一個年長的女孩子出來回應。
被叫做長生的女孩模樣有些靦腆,抓住衣角局促地低著頭,微微一笑,道:“這是父親教我的,說是家鄉(xiāng)的一種特別的祈福牌,可以保佑家人平安,編織起來并不復雜?!?/p>
沈昱認得這個女孩子,她是周管家的女兒,周管家膝下只有這一個孩子,聽說疼愛無比,從來是小心呵護著。
他暗暗一嘆,站起身道了謝,找了個托辭,正要走,手里卻被那女孩強塞了三角牌。
“您請收下吧。望先生日日平安喜樂?!迸⒆忧忧拥?,眼睛亮亮的,一臉天真爛漫。沈昱心驀然沉了下去,握緊了手中的草牌,無聲地離開。
轉到墻角處,他見到了一直等待的方寧。
方寧看出沈昱神色異樣,關切道:“如何?”
沈昱吐了口濁氣,意味深長道:“周管家是徐家村的人。”
她接過沈昱手中遞來的草牌,聊有興致地端詳了片刻,又交還與他,“既然如此,眼下最要緊的事是從周管家口中挖出周皓和馬榮勾結的直接證據(jù),事不宜遲——”
“走!”
罪生
枯枝攀著腐朽的院墻,樹影在斷壁殘垣間依稀得見,周管家踏過破敗的院落,在夜色中恍若聽見了孩童的嬉笑,林間驀然沙沙作響,黑羽落下。他猛地一抬頭,只見飛鳥劃過漆黑長空,帶來遠方一片熾熱滾燙的彩霞,已侵染了半邊昏沉夜幕。
是火光。
刺鼻的濃煙從腳下傳來,大火蔓延起來,霎時間孩童的尖叫聲、管事們的說話聲、皮鞭落地的聲音全在耳畔響起。
他想跑,卻覺得腳下好像有什么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踝,一低頭,就見無數(shù)個孩童漆黑的小手從地底下鉆出來,攀著他的小腿爬上來。他驚恐萬狀,雙腿發(fā)軟的哆嗦著求饒:“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害的,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去找周——”然而話還沒說完,卻見地底的冤魂朝他的面門直撲過來,霎時間眼前一黑。
“啪!”一聲干脆的巴掌豁然拍在他臉上。
周管家從夢中猛地驚醒,摸索著手邊的被褥,床邊的窗子透著早間的白光,他剛松一口氣,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終于醒了啊,周管家。”
方寧冷笑著看著床上驚疑不定的男人,手上把玩著一柄開刃的匕首,鋒利的刀刃明晃晃地亮在身前。
她的身邊站著一位身姿挺拔的俊朗青年,周管家一眼就認出了他,險些失聲叫出來。
此時卻見方寧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將周管家的話止在了喉嚨里。沈昱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諷刺道:“你可真行。屋里進了兩個人都吵不醒你?可見平日是多么心寬體胖,無憂無慮的踏實啊?!?/p>
方寧則陰惻惻的一甩手腕,匕首扎直挺挺扎進周管家腦袋旁的床板,“我說什么,你應什么,聽懂了嗎?別給我廢話。不然我就在你身上捅出幾個窟窿,生不如死的那種?!?/p>
周管家背后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大氣不敢出的連連點頭。
“善堂的那些事,昨夜你底下的人全招了,”原來,方寧留下的活口見到那個管事的死狀都紛紛招了供,全作為人證羈押聽審,她冷眼看著周管家臉色驟然變得煞白,挑眉道:“善堂的管事指認了你是主謀,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如果說實話,或可饒你一命?!鄙蜿旁谝慌猿雎暤溃绕鸱綄幉惶鹧?,可手上的那只草扎的三角牌卻比什么東西都要醒目,狠狠地扎進了周管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