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母親坐上綠皮火車之前,他一直在想,媽媽不喜歡自己是因為自己沒有爸爸,如果這一次順利找到了爸爸,媽媽就會愛他,爸爸也會愛他,他將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在窄窄的折疊床上,他夢到自己在一片五彩斑斕之中奔跑,身后站著媽媽和面目模糊的男人,他踩在熱烘烘的彩云間,身體輕盈得像氫氣球,伴隨著耳邊的歡聲笑語,飄飄地要飛起來。
醒來之后,臉上是幸福的眼淚,而光著的腳上亂七八糟地纏著一條丑丑的圍巾。
應(yīng)該是阮鉞的圍巾,他想。
談新一家人住在社區(qū)南邊的樓房里。
阮鉞知道他住幾號樓,也認得他的車,早上7點,就帶著談意惟等在他家樓下的停車位。
談意惟蹲在地上,在厚厚的積雪上畫了一只小狗,笑笑地拉著阮鉞,問他像不像蛋黃。
阮鉞把談意惟凍紅的手指從雪地里拿開,說:
“蛋黃是黃色,你畫的這個應(yīng)該叫蛋白。”
7點20分,談新下樓去上班,看到兩個小孩像蘑菇一樣從自己的車子旁邊冒出頭。
視線掃到那個矮一點的小孩臉上時,他微微一愣。
在名利場摸爬滾打這么些年,早已經(jīng)成為一個演技精湛、刀槍不入的中年男人,心靈的盔甲比臉皮更厚,不會再給任何感性的事物以可乘之機。
但只需要一眼,他認出了這雙熟悉的眼睛。
“爸爸?!闭勔馕┣忧拥亟谐隽丝?。
談新一矮身,把小孩兒抱了起來,阮鉞就在這時候偷偷地跑掉了。
兩個人再次見面,是在周三上午的
你們同居了?在戀愛?
阮鉞從小到大打架都很厲害,但一般下手都有輕重,只要能讓對方吃到苦頭就點到為止。
只有在一種情況下,他會很容易失控,這時候就連談意惟也會有點害怕他。
同性戀,是阮鉞最厭惡的群體,見到這類人時,他會變得格外暴躁,如果受到對方的冒犯,更會表現(xiàn)出無法控制的憤怒,甚至強烈的攻擊性。
成年之后,他有了更多常識,知道這是一種創(chuàng)傷性應(yīng)激障礙的表現(xiàn)。談意惟理解他,擔(dān)心他,在他報考了醫(yī)學(xué)院之后,也希望將來分科時他能選精神醫(yī)學(xué),用科學(xué)的手段慢慢治愈童年的陰影與創(chuàng)傷。
校園內(nèi)。
孟流頂著精致的全妝,看著阮鉞從眼前跑開,在綠化帶邊干嘔起來,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熱情的笑僵在臉上。
談意惟也顧不上對孟流道歉,連忙上前去查看阮鉞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