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鉞安安靜靜地坐著,冷眼看著“女人”一撩裙擺,開始哭叫。從頭到尾,他沒發(fā)出任何聲音,表情也是漠不關(guān)心的麻木與冷淡。
一場戲結(jié)束,照例是塞一顆糖,阮鉞默不作聲地接過來,轉(zhuǎn)身走出門外。
他沒去荒地,卻去找了談意惟,談意惟住樓房,但被周末不上班的后媽嫌棄礙眼,趕出來在社區(qū)里游蕩,阮鉞給了他一顆糖,他就高高興興地跟在阮鉞身后,嘴里含含糊糊地說:
“阮鉞,你真好。”
兩個人其實也沒有話說,社區(qū)里處處有顏色鮮艷的健身器材,他們找了一對秋千,坐在木板上面沉默地輕輕搖晃,小小的水果糖很快就在舌尖融化,談意惟偏過頭去看阮鉞,阮鉞問他:
“還想吃?”
談意惟舔舔嘴唇,不敢說話,怕阮鉞覺得他貪婪又嘴饞,在家里——無論是以前的家還是現(xiàn)在的家,他從來也不敢開口說“想要”。
但阮鉞從秋千上跳下來,說:
“我家還有,我?guī)闳ト?。?/p>
每一次用觀看“打戲”換來的水果糖,他舍不得吃,都塞在茶幾下面的抽屜里,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愿意拿給談意惟吃,可能是兩個人之間已經(jīng)產(chǎn)生一種同病相憐的友情,也有可能是他在心里已經(jīng)將這個小孩劃入自己的保護范圍之內(nèi),不可否認的是,他對談意惟已經(jīng)和對待其他同學(xué)很不一樣。
兩個人來到阮鉞家的平房前,蛋黃正在門口趴著,見到有人來了,就興奮地搖起尾巴,撒著歡跑過來,求摸求抱求投喂。談意惟很高興,蹲下來摸摸蛋黃的毛。
蛋黃是一只串串,特別聰明,能聽懂人話,也能分辨壞人,小小的身體,卻很有勇氣,曾經(jīng)替鄰居家嚇跑過半夜來翻窗的小偷。
就是白天老是在室外野,身上臟臟的,有的毛都打了綹。談意惟一點也不嫌棄,托著蛋黃的肚子就把狗抱了起來,放在臂彎撫摸。
“蛋黃蛋黃,你今天好嗎?”他自言自語地說,蛋黃對著他“汪汪”兩聲,然后看向阮鉞,歪了一下頭,好像在示意阮鉞代替它回答。
阮鉞沒說話,就站在旁邊看著談意惟摸狗,耐心地等談意惟摸夠了,把狗放回地上,就領(lǐng)著人要往屋里進。
他拿出鑰匙,chajin鎖孔轉(zhuǎn)動一圈,才發(fā)現(xiàn)門從里面反鎖上了。
一般在白天,家里人很少會反鎖大門,他覺得有點奇怪,抬手拍了拍門板,沒有任何回應(yīng)。
談意惟重新把狗抱了起來,為了不讓阮鉞感到難堪,就做出一副忘記了想要吃糖的樣子,開始專心地逗狗玩,蛋黃也很配合,熱情地舔著談意惟的手,從鼻腔深處發(fā)出一種嚶嚶的軟叫。
但阮鉞卻很不高興,進不去門,拿不到糖,就可能會被談意惟認為是在騙人,他一向討厭那種愛撒謊愛夸口的同學(xué),不想被談意惟誤會成是那樣的人。
家里一定有人,可能是在臥室睡覺才沒聽到敲門聲,他帶著談意惟繞到平房后面,趴到臥室的窗戶外邊,向內(nèi)看了一眼。
臥室的窗簾是灰藍色,是父母結(jié)婚時,母親用從市場上扯來的布親手做的,阮鉞在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也曾在這塊窗簾的掩護下和母親玩過捉迷藏。
但現(xiàn)在,它顫顫巍巍露出一個口子,長時間未清洗的布料上毛毛刺刺,沒能遮住屋內(nèi)驚人的景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