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口道:“今日想出城轉轉,如今天氣漸漸熱起來了,
趁早晨涼快時出門,免得路上受罪?!?/p>
她洗過臉坐到妝臺前,
飛星將凈面用的器具收走,一邊問道:“殿下是出巡還是微服?若是出巡,奴婢先去傳儀仗和侍衛(wèi)待命?!?/p>
聞禪稍稍抬頭,
讓纖云幫忙上妝:“微服。我去京郊田莊看看,
你們兩個加上程玄和烏鴉,
再叫幾名侍衛(wèi)隨行就夠了,
不用興師動眾?!?/p>
飛星立刻喜上眉梢,顧忌著房中有其他人在,不敢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
但聲音里的雀躍之意已快要滿溢出來:“遵命,
奴婢這就去通傳?!?/p>
聞禪在銅鏡中與身后的纖云對視,
各自抿唇一笑,
又像剛想起來似的補了一句:“好不容易出門一趟,順便把廄中幾匹馬也拉出去溜一溜吧?!?/p>
飛星猶如一片小旋風,
歡天喜地地從房中沖了出去。
纖云替聞禪綰了個高髻,飾以珠釵金花,裝束也換成了輕便修身的羅袍。待用過早飯,聞禪便帶著隨行眾人一道登車,往城外田莊去了。
聞禪先是在北巡松陽遭遇嘩變時立下大功,又不幸在大婚時遭遇刺殺,雖說并未對她本人造成什么實質(zhì)傷害,但皇帝心中對愛女頗為愧疚,鉚足了勁要在嫁妝上補償她,除了超額的千戶食邑、駙馬府和公主府兩座京中大宅,還賜下了近千畝的京郊園林和良田。
公主的田地、稅賦、家財皆由公主邑司打理,邑司令賀九皋出自宗正寺,還不太了解聞禪的脾性,一路上只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稟分內(nèi)之事,不敢多言。
他一直小心觀察著眾人動向,只見公主威儀從容,身邊的侍從卻都不太著調(diào),有輕裝縱馬的,有邊走邊收集花花草草的,還有蹲在公主車里吃她的茶點的,賀九皋深覺奇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聞禪留意到他的目光,順著瞥了一眼,微笑著解釋道:“他們鎮(zhèn)日在府里忙碌,難得有機會出門散心,散漫了些,不是什么大事,子遠不要見怪?!?/p>
賀九皋嘴上忙道不敢,心中卻暗自打鼓:公主御下如此寬縱,別是和兆京權貴一個毛病,仗著身份高貴不受約束,為自己豢養(yǎng)了一群走狗爪牙吧?
他官位雖小,可也是正經(jīng)入仕的官員,對那些近侍寵婢天生不大看得上眼。然而俗話說“宰相門前九品官”,兆京城中王孫遍地,家仆倚主人之威橫行霸道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就算再看不慣,也只能一邊鄙夷一邊忍氣吞聲。如今僥幸做了公主家令,看似能在公主面前說上幾句話,其實顏面還不如那些無品無級的婢女閹宦。
他心中揣著猜忌,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表情之中還是帶出些許郁色,聞禪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前世賀九皋也是公主府家令,聞禪知道他有點目無下塵的小毛病,從前因此吃過虧,不過大節(jié)上挑不出毛病,所以對他還算放心?,F(xiàn)在他才剛和府中諸人接觸,認生也是正常的,聞禪不指望所有人一下子都變成前世那種最順手的狀態(tài),只要大方向上不出錯,且讓他們慢慢磨合去吧。
城外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河流縱橫如玉帶,農(nóng)田與村落點綴其間,北方青山隱隱,乃是鳳嶺余脈。站在此處看去,與在浮屠上俯瞰城中燈火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只覺得兆京山環(huán)水繞,實在是個得天獨厚的富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