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衣夫人笑了,一邊抬手拍了拍自己的丈夫:“快替女兒謝過這位姑娘。”
那位頗為木訥的丈夫笨拙地向玉蟬衣道了一聲謝。
那女人又笑著對玉蟬衣說:“姑娘,我見你就心生歡喜,之后這一路,若是不嫌,不如我們同行可好?”
玉蟬衣心里千言萬語想說,卻只能笑了一笑。
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將他們看了又看。
之后,兩對夫妻結(jié)伴而行,那對衣著華貴帶著孩子的夫妻因攜帶家用太多,馬車已經(jīng)沒有了空處,玉蟬衣自然而然與藍(lán)衣夫人那對夫妻坐到一處去,與他們在一處坐著。
天色漸晚,聽著馬車車輪骨碌碌碾過山路的聲音,玉蟬衣咬著唇,渾身都繃緊了。
緊接著,馬車一停。
那魂妖果然出現(xiàn)了。
它在不同的人面前模樣各不相同,今日在這對夫妻面前,它化作了一個頗為俊朗、面容卻顯清癯的玉面郎君,說著自己是一個喪了妻子,獨(dú)自帶著孩子開著客棧謀一口飯吃的鰥夫。
玉蟬衣一向知道這魂妖會偽裝,最是擅長將自己扮成不引人防備的樣子,在孩子面前就扮作被爹娘打罵趕出家門的孩童,在老人面前就扮作失了孤老后無人可依的老父親或者老母親,但見到它今日的偽裝,恨到身體都在顫。
她下了馬車,在將魂妖做的惡看完之前,她近不了魂妖的身,只能隱匿身形偷偷看著。
玉蟬衣清楚地知道,過了今夜,桃花泊里,大概又要添上五具新的尸骨。
她不忍再看,可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和父母相關(guān)的記憶了。
都是有孩子的兩對夫妻,聽了這個“鰥夫”的話,果然動了惻隱之心,進(jìn)了客棧。
他們喝了茶,用了膳,不久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落入到夢鄉(xiāng)當(dāng)中。
他們不約而同地夢見了自己的女兒,活潑健康的女兒,戴著他們從大師那里求來的如意結(jié),出落成了個健康強(qiáng)壯的大姑娘。
不覺察間,自己的生命逐漸消失,呼吸越來越微弱下去。
由這魂妖鉤織好的一場美夢,盡頭卻是它自己兇相畢露的臉,看了它之前害人的手段,玉蟬衣知道,它需要凡人性命的滋養(yǎng),但也格外喜歡在凡人臨死之前兇相畢露,叫他們在無限的恐懼與悔恨中死去,將這點(diǎn)恐懼與悔恨的情緒,當(dāng)成它這一餐最后的一點(diǎn)佐料。
玉蟬衣倒情愿自己的父母是在美夢中死去的。
她握緊了拳頭,隔壁忽然一陣異動。
隔壁房間,是那對帶著孩子的夫妻兩人。
“走??!……快走啊!”玉蟬衣聽見了這樣一聲低低的咬牙催促,緊接著,便傳來被鎖住的門強(qiáng)行被撞開的巨響。
那魂妖明顯受了驚,來不及再在美夢的盡頭露出真容,吸了精魂后,直接飛向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