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衣的聲音清脆,猶如黃鸝出谷動聽極了,但這嬌糯的聲音卻有如雷霆萬鈞,重重打在了huā廳內眾人的心上,一時間方才還吵吵嚷嚷的屋子噤若寒蟬,安靜地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夠聽得清楚分明。
若說安顯侯夫人方才只是有些不快,這時卻已經是震怒了,她厲聲呵斥“宸哥兒媳婦,你帶來的人究竟在胡說些什么?這是什么地方豈容你們放肆?”
她是裴相的繼室夫人梁氏所出,先頭原有個庶出的姐姐,但對方命不久長,都沒有活過及笄便就沒了,裴相男嗣旺盛,女兒卻獨有這一個,因此她也算是捧在手掌心上長大的,娘家的兄弟都對她頗為忍讓,安顯侯又是脾氣和順的,她這個當家主母說一不二,前些年她也做了婆婆,這脾氣性子便愈發(fā)大了。
明萱輕輕福了福身,臉上表情也十分驚詫,她上前拉著黃衣的手臂,認真而焦切地問道“祖父中了毒,你說的可是真的?”
黃衣輕蔑地朝著安顯侯夫人撇了撇嘴“中沒中毒,請個大夫來一瞧便知,原本想看在你的份上替這位老人家治一治的,可這屋子的人一個兩個的都那么討厭,萱姐兒,我不想在這里久留。”
她四下張望,目光在huā廳中到處擺放的盆景之上流連許久,忽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拉住明萱的手,既有些可憐又有些嘲諷地說道“萱姐兒,這里不好,你也不要在這里多站,咱們走!”
堂堂公府,被個來歷不明的丫頭說了那么多難聽的話,說來便要來,說走便要走的,誰的臉上都擱不住,但屋子里其他人都是善于隱忍的高手,除了被嬌寵壞了的安顯侯夫人和素來囂張跋扈又正愁沒有地方發(fā)作明萱和裴靜宸的楊氏之外,其他幾房的老爺夫人都看著裴相的臉色行事。
裴相沒有發(fā)話,默不作聲用著晚膳,他們便也有樣學樣,個個都低頭不語。
楊氏向桂嬤嬤眼神示意,桂嬤嬤連立刻擋在了明萱和黃衣身前。
桂嬤嬤狗仗人勢,態(tài)度便有些囂張“今日國公府家宴,好不容易有機會一家團聚,大爺和大奶一定不會敗了興致的,還請兩位先入座。至于閑雜人等……”
她斜眼瞥了黃衣一眼“既然是大奶的客人,奴婢定然會吩咐下去讓丫頭們招呼周到的?!?/p>
整個盛京城,沒有一門姓黃的勛貴。
這位黃小姐舉止粗魯,沒有一分規(guī)矩,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名門貴女,說是從臨南來的,可臨南也沒有聽說過哪位顯赫的大人姓黃的,想必是寒門小吏家的女兒,俗話說宰相的門房七品官,她桂嬤嬤可是永寧侯世子夫人最貼心的掌事嬤嬤,皇后娘娘小時候還曾喝過她的奶,莫說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女,便是伯府侯府的小姐,哪個見了她不是要給三分臉面的?
既然世子夫人給了示意,她也就不必要給大奶留什么面子,直接上前扯住黃衣的衣裳,像是要打架一般押了人就走。
裴靜宸嘴角浮起森冷笑意,他抬起頭來對著楊氏問道“黃小姐是我和顧氏請了來替祖父治病的,夫人不顧及我夫婦的臉面要將客人趕了走一點也不奇怪,可難道連祖父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了嗎?”
他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溫度“我只問一句,若是祖父有個閃失,世子夫人您擔不擔得起這個罪責,您若是能一力攬下,那我和顧氏便撒開手去,什么都不再管了,這家宴沒法吃,我夫婦陪著黃小姐到外頭下館子去也行?!?/p>
楊氏冷哼一聲,挑了挑眉頭說道“這大好的日子,我以為就那些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人不懂事,原來咱們家大爺也是這樣。相爺好端端地坐在這,你看他像是中了毒的模樣嗎?沒事大過年的,大爺何苦要詛咒自己的祖父,那可是要遭天大五雷劈的!”
她臉上閃過一絲狠戾“長壽堂的huā廳廟小,容不下大爺和大奶兩尊大佛,我這個當家夫人的臉面掛不住事小,委屈了兩位我可承受不起,既然如此,這家宴兩位不吃也罷,反正少了您兩位也不值當什么事。桂嬤嬤,將人放了,送客!”
正在這時,裴相手中的瓷碗重重放下,他抬起頭來,在裴靜宸和明萱的身上掃過,目光如老鷹,最后定格在了黃衣身上。
他沉聲說道“我吃完了,宸哥兒跟你媳婦進來,黃小姐是嗎?也請你過來一趟?!?/p>
裴相在長隨的簇擁下離開huā廳,黃衣對著楊氏吐了吐舌頭,便也跟在裴靜宸和明萱身后揚長而去。
他們一走,這huā廳卻像是炸了鍋一般,吵嚷起來。
二夫人龐氏皺著眉頭對楊氏說道“不論那黃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她總是宸哥兒和他媳婦帶過來的,都是一家人,便是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該當著外人的面這樣行事,豈不是讓人看咱們家的笑話?大嫂子剛才做得太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