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相互用各自的武器砍殺而亡的。但身上還有別的武器傷痕,形似棍棒?!鄙蜿庞檬謩冮_鐵骨的肉,果然看見阿木與阿杰的手腳處,都有圓弧的傷痕,借著方寧手里的清水,將滿是血污的手清洗了一遍,目光從猶豫到堅定。
死者是世上唯一不會有所欺瞞的人,即便再不可能,若除去所有的可能性,那便是唯一的解法。
方寧一路觀察運輸隊眾人,知道阿木與阿杰形同手足,若是互相砍殺而亡,必有隱情,追問道:“師兄,可否知道他們?nèi)?,死亡的順序??/p>
沈昱鎖眉不語,轉(zhuǎn)而觀察起最后一副尸首,李書生。
沈昱似有發(fā)現(xiàn),將里里外外的骨骸都翻找了一遍,轉(zhuǎn)而篤定道:“右手食指,少了根指頭。若我沒記錯,那上有一根翠綠扳指,應(yīng)值不少錢?!?/p>
方寧思索著被烏鴉銜走的可能性,分析道:“那扳指堅硬非常,若被烏鴉吃了,那烏鴉早就腸穿肚爛,可能性不大。這缺失的骨節(jié)處,好似被利器砍斷,瘡口齊整,是死后傷,兇手可能是殺了他后,想拿走值錢的物件,卻因淤血將手指變得粗大,無奈之下,只好將那書生的手指砍斷?!?/p>
沈昱認可地點頭,借著油燈,將李書生的皮肉骨骸一寸寸檢查,直至看見頭骨處有絲絲裂縫,旋即意識到什么,將指腹伸進阿木與阿杰的口鼻中,不知扣了多久,帶出些許粘液,細聞之下,道:“若我沒猜錯,那書生應(yīng)先是被人一拳錘暈,后腦的腦骨已有裂痕。暈倒之際,被阿木與阿杰瞧見,本想將他們救下,與兇手纏斗,這也是為何他們身上還有些棍棒傷,但很快被迷香擾亂心神,將對方錯當成兇手,二人纏斗至此。那書生便被人用阿木的斧頭砍斷肋骨,失血過多,最終慘死?!?/p>
方寧見沈昱將一切娓娓道來,心里對這位師兄很難不敬服,只是瞧著眼前這一臉污泥的面孔,與油燈下血絲遍布的眼眶,襯著這一身血瘀與爛肉橫濺的素衣,彎唇道:“師兄,你如今瞧著,嫌疑匪淺。”
羅剎
“誰?”方寧察覺門外黑影一瞬略過,幾乎是出聲的同時,提步門前,將隱星鏢抵在僅用一扇紙糊的窗前。
她沒立刻動手,因為感知到門外來人并不打算逃脫,且從對方的氣息與腳步聲判斷,其功夫也是尋常,只等靜觀其變。
“是我,方娘子。”大漢的聲音粗曠,卻帶著刻意的討好。
方寧才想起來,來人正是方才寺廟外與她談話的劉膽。
可他為何到這里來?此處是青檀寺的偏殿,存放一些雜物木柴,根本無人居住。
他是一路跟蹤自己?還是也有意要檢驗尸體?
方寧細想片刻,就排除了第一種可能,憑劉膽的功夫跟蹤她,不出五步便能被她發(fā)現(xiàn),約莫劉膽也是剛到。
念落,方寧稍稍松下手邊的暗器,試探道:“敢問閣下有何事?”
窗外的劉膽似是不好意思,手抓著頭發(fā),低頭扭捏了片刻,才開口:“我本想來查看一番尸體,找找兇手,畢竟死的可是我兄弟,未曾想娘子先我一步。但娘子寺廟外的發(fā)言,可以說是字字珠璣,膽識過人,劉膽有意認識娘子,不知我可否進去細說。”
方寧回頭看了眼驗尸房,幾乎是無處遁形,若劉膽進來,必會發(fā)現(xiàn)沈昱。
正是頭疼之際,地上原本昏睡的鴉群剛巧醒來,似是對方寧剛才的攻擊極不滿意,恰好門外又多一個送死的,便有朝著劉膽猛攻之勢。
方寧聽見窗外鴉聲此起彼伏,稍忖片刻,將門開了一小扇,幾乎是提溜著劉膽進了屋。
劉膽本不懼怕鴉群,卻也看出那群烏鴉殺紅了眼,有不死不休的兆頭,還是不免慌亂起來,待鎮(zhèn)定后,才看清屋內(nèi)還有一人。
“這不是,老伙夫?”劉膽瞧見佝僂著腰的沈昱,一手拿著短刀,上面還粘連著殘余的尸塊組織,另一只手是未來得及清洗的血漬,本就恐慌未消的臉上更多一分驚懼。
方寧急忙解釋,“哦,我請這位先生來的。我想著他有殺豬的經(jīng)驗,驗尸應(yīng)也是同樣道理?!?/p>
沈昱瞧見劉膽對方寧半是羞怯半是戀慕的眼神,瞬間懂了,瞇著眼睛笑得分外慈祥,“時候不早了,老朽便不打擾二位,先行告辭了?!?/p>
沈昱能猜出來的,方寧又怎會不知劉膽有意于自己?
方寧見
沈昱抬腿真要離開,情急之下,咬牙提醒道:“要不老人家再留會兒,莫被門外烏鴉啄傷,到時老年留下傷疤,麻煩的可是別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