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不敢。”聽梁敏君話里有疑,南宮雪仙一顆心不由提起了幾分;好不容易混了進來,眼見虎符草就在垂手可得之處,可不能在這兒露出破綻啊!“顏前輩說這酒乃是難得佳釀,是以晚輩不敢浪費。先觀酒色、再品酒香,最后才是品其酒味,這是晚輩家傳之學,要如此才能盡品酒中芳?!螞r長幼有序,前輩不動筷子,晚輩豈敢僭越?倒不是小心謹慎之故,畢竟大哥的長輩,也是宮某的長輩,禮數(shù)萬不可失……”
“別聽她多嘴,小兄弟吃菜喝酒,咱們今兒來個不醉不歸……啊,你是該住這兒一宿的,正可多喝點……”聽南宮雪仙扯了一堆有的沒的,也聽不懂其中學問何在,不大高興地瞪了粱敏君一眼,似是怪她太過多事,鐘出又舉杯敬酒,迫得南宮雪仙不得不轉過來舉杯回敬。不過梁敏君既沒再多話,她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看著酒菜擺了出來,十有八九都是下酒的菜肴,加上才剛開醇便已酒香陣陣撲鼻而來,透得人不由醺然,很明顯地虎門三煞是打算與兒子的義兄弟好生喝酒暢談一晚。
雖知自己酒量不甚好,但表面上的應酬卻也是少不了的,何況自己還得與虎門三煞虛與委蛇,想辦法把虎符草弄到手,說不定還能找到機會探探裴婉蘭與南宮雪憐的情況,以及澤天居內部的虛實,是以酒席之間她一邊小心探著情況,一邊卻不得不酒到杯干。
雖說自知酒量不行,本來若遇上這種場合是能推則推,更不用說現(xiàn)在身在敵營,不能不多加小心,但為了探消息,許多情況也無法自主;芬芳的酒液仍是一杯一杯地飲入喉中,只覺酒香滿溢,著實是醇厚的佳釀,入口味道陌生,似乎是由好幾種酒混釀而成,味道頗為特異,與自己以往所嘗的酒味全然不同。
既是身在虎穴,便再有自信也要小心,南宮雪仙小心起見地試了試,確定酒中無毒無藥才敢喝下去,但酒勁醇厚,沒兩杯已弄得腦際有些昏沉;她勉強鎮(zhèn)靜自己,發(fā)覺席上只有虎門三煞在場,卻不見當日在山上時燕千澤所說的『北雄』熊鉅與『劍魄』厲鋒兩大高手,也不知是他們不想出席這虎門三煞親近子弟的酒席,還是早跟虎門三煞鬧翻了?
“晚輩……呃……還有點事兒請教……”酒過數(shù)巡,南宮雪仙只覺腦袋都有些脹了,光只開口都一股酒香噴出,混著她女子的天然體香,登時令席上香氛清馥。
這酒還真不是普通的醇厚佳釀,不過幾杯已令她醺然欲醉,加上鐘出和顏設兩人輪番敬酒,令她的嘴全沒個閑的時候。幸好梁敏君只自斟自飲,不來敬酒這一套,否則就更慘了!
她好辛苦才能問出口來,此事可是能否救出裴婉蘭等人的一大關鍵,不先弄清楚不行,“據(jù)大哥所說,此處尚有兩位前輩,其中『劍魄』厲鋒厲前輩劍藝絕代,晚輩所用也是長劍,若能得厲前輩指教幾招,實是不勝之喜?!?/p>
“嗯……那個……厲老啊……”舌頭似都大了起來,鐘出的眼光始終在南宮雪仙身上遺巡不走,光只說話問都噴出了酒氣,酒臭味熏得南宮雪仙幾欲掩鼻。
說句實在話,雖是請了此人坐鎮(zhèn),但厲鋒只好劍藝,無論酒色都不碰,與虎門三煞問幾乎沒什么共同話題,平日連話都沒得說,如果不是知道留在澤天居遲早能和妙雪真人碰上,怕早要走了,“今兒是咱們家宴,旁人不好出席……如果……如果小兄弟想見見他,明兒個……明兒個再找他好了,說到練劍他才會有精神……”
察顏觀色,顯然虎門三煞與『劍魄』厲鋒之間的關系并不太好,說不定早晚鬧翻,南宮雪仙心下不由微喜,只是厲鋒不在,想要挑撥他們間的關系也無可入手,偏偏除此之外,她最關心的裴婉蘭與南宮雪憐的情形,卻是無可出口,無論她怎么旁敲側擊地探問,鐘出和顏設二人始終沒把裴婉蘭和南宮雪憐之事提到口中。
灌了好幾杯酒,也只知道今兒算是虎門三煞的家宴,是以旁人不克出席,南宮雪仙不由微憾,若非想到虎符草事關緊要,加上若在此多留些日子,早晚會有機會探出娘親和妹子的近況,只怕光鐘出顏設那熏人的酒氣,就要把她嚇跑了。
本來南宮雪仙也不認為虎門三煞會那般輕易與強援鬧翻,那『北雄』熊鉅只是個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大個兒而已,就算形貌威武、力大無窮,對武林人來說也算不了什么,前來幫忙最多只是壯壯聲勢;但那『劍魄』厲鋒卻是大大不同,妙雪真人原已是武林中排名數(shù)一數(shù)二的劍法名家,厲鋒原先的聲名足與妙雪真人相提并論,自也不是簡單人物,就算鐘出和顏設二人對自己所練的十道滅元訣再有把握,可只要不是獲勝之后得意忘形,妄自尊大到了極點,光想到與妙雪真人的梁子,是正常人都不會有那個膽把『劍魄』厲鋒這好不容易到手的強援給得罪。
但現(xiàn)在看席上的鐘出和顏設二人,南宮雪仙簡直不敢把他們與當日攻入澤天居的兩人看做一處。當日攻入澤天居之時,鐘出顏設二人雖是淫邪好色都擺到了臉上,可即便連缺乏江湖閱歷的南宮雪仙都看得出來,兩人那好色的樣兒有一半是擺出來嚇嚇自己這對未歷江湖險惡的姐妹。
自己還可,南宮雪憐卻真被嚇著了,十分武功最多只能使出六、七分,否則也不會那么快落敗遭擒;而就算是裴婉蘭和南宮雪憐都已遭擒,兩人手上還是不敢大意,對兩女的動手動腳之間也隱含著想惹自己分心的算計,更戒備著以免陰溝里翻船,輕重之間分的極是清楚,果是強敵。
可現(xiàn)在的鐘出顏設兩人也不知是大勝之后難免得意忘形了呢?還是有了酒后大失鎮(zhèn)靜?不只言語無聊,多的是輕薄言語,也不管座中只有梁敏君一個女子,竟是在自己這初識之人面前就忍不住調侃起結義妹子起來。
梁敏君雖是偶爾回擊幾句,但兩人借酒裝瘋,愈說愈是過分,愈到后頭話語之中愈涉淫邪,別說是梁敏君,就連假扮男子的南宮雪仙都聽不下去,到后來竟惹得梁敏君終于忍不住借酒逃席而去,只留得三人在席上杯胱交錯,偏生兩人全無所覺,眼見席上都是男子,話里更是毫無忌諱可言,若非還想探消息,連南宮雪仙都想溜了。
更令她厭惡的是那種打量人的眼神,竟是滿溢著淫邪色欲的意味,連自己是子侄輩都不管了,梁敏君一走那眼神更是肆無忌憚。本來南宮雪仙化妝成男子,這般意味照說該當看不出來的,但前些日子她才上過含朱谷,朱華襄看待自己時就是這種眼神,她原本不知,直到那夜在床上被朱華襄破了菊蕾,揭穿了身份后,無法抗拒地與他連連行云布雨,這種眼神現(xiàn)在她可就看懂了,心下不由忐忑不安。
若非虎門三煞好色之名在外,與男寵間絕扯不上關系,話語里也沒涉及到什么“兔子”、“相公”一類話語,南宮雪仙還真以為自己又遇上了朱華襄的同好哩!
一來南宮雪仙心下對兩人厭惡至極,若非為了探消息絕不愿與其共飲,酒味雖是醇厚馥美,喝入口中卻沒有什么感覺,二來兩人那眼神著實太過分,嘴上對女子的調侃在梁敏君離開之后更是變本加厲,南宮雪仙雖化妝成男子,卻也聽不下去,尤其酒味沖心,愈來愈覺腦中昏茫,勉強再陪得幾杯,已是承受不住。
她微晃地站起了身子,伸手撐在桌案上頭,只覺身子漸漸熱了起來,行動之間愈來愈無法自控,“兩位前輩,晚輩不勝酒力,還請……還請就此告退……”
“哎……別這樣嘛……再多喝幾杯……難得這等好酒……不多喝點可不行……”見宮先臉色雖沒怎么變化,站姿雖已頗帶搖晃,知是真的有酒意了,鐘出和顏設對望一眼,交換了得意的神色。鐘出伸手按在宮先肩上,硬是壓著他坐了下來,雖說宮先微微一掙,可一來真有酒意了,二來鐘出畢竟是長輩,也不好真的用力掙扎,也只能乖乖坐下。
看著顏設又倒了一杯酒過來,“這杯和剛剛那幾杯不同,純粹是新釀的好酒……風味大大特殊……小兄弟好好喝下去……若真的受不了了……再回房休息……這酒啊,連君斗都還沒試過,也是可惜……等他那天回來之后,再灌他幾杯,免得他老是多口……”
“是……是么?”見顏設新開了一壺,壺口處芬芳漫溢,與方才的酒味又有不同,南宮雪仙雖已漸醉,又知兩人絕看不出自己就是二月之前才與他們動過手的南宮雪仙,卻不由警覺心起。
前邊的酒都沒有問題,但若因此而隨隨便便地把這杯酒喝下去,因而著了道兒,便如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她接過了酒杯,依著妙雪真人所授之法,在燈火下微微晃動,看了看色澤、嗅了嗅酒香,確定酒中并未雜異物,這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下去,只覺入口后那酒似是化做了一團火,從喉嚨直直燒透到心里去,一瞬間便烘得全身發(fā)燙,果是醇美至極、勁道極強,即便對酒沒什么認識的她都知道這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好酒,等光復澤天居之后,必要將這美酒拿來當作慶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