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終將有報（第5頁）

但蕭雪婷和自己是什么關(guān)系？兩女可都是不顧倫常道德，與為徒為弟的公羊猛床第盡歡的同路人，床上的親密關(guān)系可比任何東西都重要；風(fēng)姿吟雖知這樣說話不好，光看出口之后連花倚蝶望向自己的眼神都透出了驚疑便知后果，但相較之下，蕭雪婷可要令她關(guān)心得多，便知不妙也收不回來了。

“不……雪婷沒事……”深呼吸了一口氣，蕭雪婷氣走全身，卻不見有任何箕傷之處，雖是放下了心，對著風(fēng)姿吟搖了搖頭，可心中驚疑卻只有更深。方才那嗤的一聲輕響，可真嚇得向來篤定的蕭雪婷芳心亂跳，尤其雙方交戰(zhàn)未休，蕭雪婷的注意力全放在公羊剛身上，再難及其他。

那聲音一響，公羊剛臉色便變得似笑非笑，不復(fù)原先的戒備森嚴(yán)，原應(yīng)重整陣腳的雙掌也垂了下來，一副已經(jīng)得勝，不必再打下去的模樣，看得蕭雪婷不由吃驚，一時間還真以為自己著了暗算哩！

戰(zhàn)到此時，蕭雪婷也不得不承認(rèn)，公羊剛的武功修為確實有一套，純以掌法而論，北之公羊猛可要高得多，再輔以心計深沉、善于算計，若當(dāng)日與明芷道姑正面對決，明芷道姑雖說功力經(jīng)驗都勝此人一籌，但要獲勝也得打點十二分精神，萬萬不能有所疏虞。

她之所以采取步步為營的策略，遲遲不下重手，不只是為了公羊猛彷徨難定的心態(tài)，也不只是為了這段日子對自己的告誡，千萬別起報復(fù)之心，免得負(fù)了公羊猛對自己的心意；更重要的是激戰(zhàn)之中，蕭雪婷比之任何時候都要小心翼翼，連著錯過好幾個破綻都不敢妄動，深怕一個不小心就中他反敗為勝的殺著。誰教八心機太深、下手太辣，無人知曉他是否還有后著，當(dāng)與他動手之時，誰敢不小心翼翼？

確定全身上下并無異狀，絕未受對方暗算，心中滿是驚疑的蕭雪婷望向?qū)γ婀騽偅@才發(fā)現(xiàn)公羊剛這一退，竟是退到了劍雨姬席前，只見在他背后，劍雨姬銀牙緊咬，額上汗水涔涔，正自喘息，似是正在用力一般。

心意似都不在蕭雪婷身上，全沒發(fā)覺自己不知何時已成了眾人注意的目標(biāo)，劍雨姬咬了咬牙，只聽得異聲輕響，公羊剛帶著詭異情態(tài)的笑臉微微俯下，看著她胸前透出的一小截劍尖，一條血線順著長劍流了出來，滴落地上的聲音打破了那一詭異的沉默。

“你……”沒想到方才的異響，竟是劍雨姬暗算了公羊剛一劍，蕭雪婷不由大吃一驚。本來劍雨姬功力雖未受制，卻被公羊剛多所采補，精元大失，功力大不如前；加上自與公羊剛等人同行起，便給收繳了隨身兵器，又是有孕在身，肚腹高高隆起，別說動手了，連日常行動都難自如，廳中眾人沒一個把她放在心上的。

卻沒想到方才公羊剛的劍被蕭雪婷震飛脫手，竟巧而又巧地落到了劍雨姬手邊，公羊剛急退時全副心神又放在面前的蕭雪婷身上，這一退身加上雙掌隔空反擊，已耗盡了他全數(shù)心力，根本沒有顧及背后有人暗算，即便是劍雨姬發(fā)顫的手，這一劍竟也毫無阻滯地刺進(jìn)了他左胸要害。

若非劍雨姬手上無力，長劍入體后人身的阻力迫得她手中劍難作寸進(jìn)，得再加用力才能破體而出，只怕廳中眾人便只注意蕭雪婷是否受傷，也不能不看到公羊剛才是真正的傷者。

沒想到竟是劍雨姬出手，蕭雪婷雖是吃驚，卻也沒忘了該做之事。劍雨姬與公羊剛之間原就仇恨未解，即便昨夜自己想方設(shè)法開導(dǎo)劍雨姬，讓她一吐胸中塊壘，知道劍雨姬對公羊剛深恨之間還混著些男女愛欲，可劍雨姬心中的恨意卻不可能這么快消解；蕭雪婷原還想慢慢設(shè)法，卻沒想到機會這么快便送到了劍雨姬手上去。

如今公羊剛所受乃致命之傷，可他眼中神光未衰，顯然劍雨姬手上無力，加上公羊剛功力也夠深厚了，雖受到致命一擊，卻沒法立刻送了性命；以他功力，臨死之時回光返照，若想給加害者一擊，劍雨姬現(xiàn)下的狀況絕對接不了他一掌的。

只是蕭雪婷奔前了兩步，立時便停了步子。她不是不想立時奔到劍雨姬身邊，讓她離開這危險已極的瀕死高手，但公羊剛的眼光止住了她，迫得蕭雪婷不敢妄動。

現(xiàn)在公羊剛已是將死之人，哪里還有什么顧忌？劍雨姬身子虛弱，更挨不得一招，雖說彼此距離不遠(yuǎn)，但以公羊剛功力，只要他想出手，自己是絕對來不及幫劍雨姬擋這一招的，就連圍魏救趙的法子也不可能管用，蕭雪婷不得不小心謹(jǐn)俱；她深知若自己一個不慎，引動公羊剛殺機，劍雨姬可是絕對逃不了的。

沒有想到竟是如此結(jié)果，方才還氣狠狠地想給公羊剛一點顏色瞧瞧的公羊猛，此刻卻是虎目含淚，想要走到公羊剛身邊，想要對這殺兄仇人出手，卻被公羊剛的眼神阻住，身不由己地停在蕭雪婷身邊。連風(fēng)姿吟、花倚蝶與玫瑰妖姬，事變?nèi)绱送蝗?，竟也來不及反?yīng)。

“沒有關(guān)系的……”口一開，一縷血絲已從嘴邊滑了下來，公羊剛淡淡一笑，心知這是臟腑重傷的憑證。雖說劍雨姬行動不便，手上難以施力，但劍刃鋒利，自己又是全心全意在應(yīng)對蕭雪婷的攻勢，肉身自是難當(dāng)兵刃之銳；加上方才自己正運功走息，內(nèi)勁運發(fā)如狂，正準(zhǔn)備重整陣腳對付蕭雪婷，突來的重創(chuàng)使功力散行，一時難以自控，對臟腑傷害更甚；與其說是劍雨姬劍下令自己負(fù)傷，還不如說是突來重創(chuàng)，使得原已難以控制的內(nèi)息散沖經(jīng)脈臟腑，造成的傷害更多些。

隨著血流出體，公羊剛只覺身體越來越冷，一股久違的寒意竟涌了上來，那種舒適感令他不由面帶笑意。從開始修練“烈陽照雪”功訣之時，他的身體便愈來愈熱，即便冬日嚴(yán)寒之時，體內(nèi)也猶如自生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爐一般；穿著窯衣與其說是御寒或應(yīng)景，還不如說是為了瞞過旁人，不讓別人知曉自己修練極陽功體的真相，相較之下反是炎炎夏日要來的舒服得多。

本來修練“烈陽照雪”訣有成之后，公羊剛便覺得體內(nèi)猶似棲息著一只難以控制的火熱怪物，隨時隨地都有掙脫控制、破體而出的沖動，靠著時時刻刻心念俱仇的強烈意志，才能勉勉強強壓制體內(nèi)蠢蠢欲動的功力。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云麾山莊先人厲禁后人修習(xí)此種功訣，確實有其道理在，別說修練之中的種種苦楚，光是修練有成之后，給身體帶來的重大負(fù)擔(dān)，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公羊剛勢單力孤，又沒其他辦法可以對付仇敵，為了報仇，他已是不顧一切，只求速成之法。

等到暗襲一掌，令明芷道姑身死當(dāng)場，大仇得報的公羊剛，卻沒有一點歡欣之意在，一掌既出，只覺身子空落落的，幾乎有些控制不住，感覺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一般；若不是知道了還有弟弟在，為了幫他除去后患，必得撐到解決天絕六煞之后，只怕那時的公羊剛已是難以撐持。

一直到了世外居聽說了當(dāng)年往事，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了仇人可以報復(fù)，公羊剛強烈的復(fù)仇意志盡空，體內(nèi)一直被壓制的功力登時暴沖，原本已如身在火爐的情況每下越?jīng)r，渾身上下更沒一時一刻得以清涼，現(xiàn)在被劍雨姬穿心一劍，渾身的熱度似漸漸下降，好不容易終于有了寒冷的感覺，公羊剛貪婪地感覺著那寒涼的氣息，久違的寒冷竟是如此舒服，一時之間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見公羊剛閉目微笑，雖說劍刃穿心而過的痛楚，仍令他的嘴角不時牽動，可嘴上的笑意卻那般純真，完全不像個將死之人，公羊猛卻無法欺騙自己；光看公羊剛一直紅潤的猶如烈火的面色，隨著失血漸多逐漸蒼白，顯然隨著致命重傷功體漸散，“烈陽照雪”修來的純陽氣勁漸去，便知其人已然難救。

公羊猛顫抖著，也不知是怎么走到一屁股坐到了桌上的公羊剛身邊，他握住公羊剛漸漸發(fā)冷的手，不知怎么閉上的嘴唇顫著，眼中滿是淚水，卻是一直流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