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烈陽照雪（第3頁）

“也不能這樣放棄希望，”戚明應(yīng)吁了口氣，搖了搖頭，“二叔剛才用在小剛身上的那一套手法，雖不算什么上佳武功，在導(dǎo)氣卸勁方面卻也派得上用場，你們幾個在這兒住上兩天，等小猛把這套手法學(xué)完再走，雖是治標(biāo)不治本，好歹也可以讓小剛你過得輕松一點，就當(dāng)是許久不見，二叔給你們的見面禮……別再拒絕了，再拒絕二叔真的要生氣了，若老大知道你們連二叔的見面禮都不肯收，以后看你們九泉之下如何面對老大？他可向來沒有這么小氣！”

見戚明應(yīng)如此堅持，公羊剛半張了口卻說不出話來，畢竟彼此也算關(guān)系匪淺，就算公羊剛心知自己時日無多，卻也不敢真的拂逆了這僅存的長輩，而四弟這邊呢？以公羊猛的性子，既知這法子可以讓公羊剛好過一些，自然沒有拒卻之理，看來自己真的得在這兒住下個幾天了。

正要起身，卻見戚明應(yīng)眼角飄向劍雨姬，轉(zhuǎn)回自己面上時卻帶著幾分怒意和無奈，顯然方才方語妍的暗中手段并沒能瞞過他的銳目。公羊剛微微苦笑，聳了聳肩，那憊懶模樣令戚明應(yīng)想氣也氣不起來；他退隱之前也是武功高手，內(nèi)力修為雖不及明芷道姑，說到武功卻也是各擅勝場，蕭雪婷雖氣虛體弱，可一見便知是心傷難抑，倒也難以怨怪這對兄弟；可劍雨姬除了心傷之外，還有著被采補之后的痕跡，方才把過公羊剛腕脈，從他脈象戚明應(yīng)便看得出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戚明應(yīng)雖知公羊剛手段或許有些過分，但一來為報家仇，用上激進些的手段卻也難以怨怪，畢竟復(fù)仇為上，此乃武林中不成文的通例；二來以現(xiàn)下劍雨姬對公羊剛怨恨之深，若真解了她體內(nèi)禁制，讓劍雨姬行動自如，只怕她就算拼個玉石俱焚也想和公羊剛共歸于盡，自己這棒煞的長輩身分可未必壓得住她。公羊剛那似也不想解決，一副任劍雨姬對他恨入骨髓，隨時等著她找自己報仇的可恨樣兒，戚明應(yīng)嘴角微微扯動，卻也只能欲言又止，任得方語妍折騰。

不過真正讓戚明應(yīng)擔(dān)心的卻是自方才便一語不發(fā)的蕭雪婷。進得谷中時她便似失了神，對自己等人的說話動作聞若未聞、視如未見，除了方才說到公羊明肅與明芷道姑的情愛糾葛時發(fā)了聲，其余時候簡直就像耳聾目盲一般，一點兒反應(yīng)都沒有，就連說到公羊剛只余數(shù)年壽命之時也是似無所覺，顯然早已放棄了報仇。

這一點雖是還好，可她現(xiàn)在的模樣卻不由令戚明應(yīng)想到一句“哀莫大于心死”

的話，雖知明芷道姑之死對她而言是極大打擊，卻沒想到會讓她變成如此模樣，偏生他出身武林，打打殺殺之事早已習(xí)慣，這女兒家心事便打破頭也是想不清楚。

“雪婷……”

“嗯？……是……前輩？呃……二叔……”給戚明應(yīng)叫了幾聲，蕭雪婷卻似整個人飄在天外，全然不覺，直到方語纖看不過去，在她背后推了一把，才似將這玉簫仙子從天上拉下了凡塵。

“三妹已去，我這做哥哥的偏是……偏是不可能報仇……不要怪我……”見劍雨姬憤怒的眼神轉(zhuǎn)了過來，戚明應(yīng)嘆了一口氣，雙手一攤，面向二女搖了搖頭，眉目之間滿是無可奈何的凄楚，“我知道你們無法接受，但你來教我如何是好？

你是希望我為大哥之仇，親手傷我三妹和兄弟，或希望我為了三妹和兄弟之死，對大哥身后的遺孤動手？兄弟鬧墻，傷的永遠是親人的心；就因為左右為難，選哪個都難過、都下不了手，怎么做都是錯，我才會留在這兒，老六才會獨行天涯……“給戚明應(yīng)這么一問，本來怒滿胸膛的劍雨姬不由語塞。其實從聽說公羊明肅竟就是天絕六煞中的掌煞、此次之事竟是兄弟鬧墻之時開始，劍雨姬便知無法指望這戚明應(yīng)了，只不過聽到他說不可能報仇，心下的火仍使得她不由自主地瞪了過去，沒想到引來戚明應(yīng)這個問題。

氣得哼了一聲，卻是不敢面對戚明應(yīng)那張似要流淚的老臉，劍雨姬避開了目光，胸中的怒火竟也不由給那沉悶的感覺窒了一窒。

畢竟戚明應(yīng)說的有理，他若真顧著兄弟情義，面對兄弟間你死我活的紛爭，無法插手、左右為難之下，躲著不理雖軟弱得不像武林中人的處事風(fēng)格，卻也是一個方法，仔細想來自己雖是父仇在身，可仇人也是為了父仇，若自報仇而論曲直，自己還真未必占得了上風(fēng)……

自己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劍雨姬猛地搖了搖頭，呼吸不由一陣粗濁混亂，連腦中都是暈晃成一片。公羊剛所欠自己的，還不只是父仇而已，他奸騙了自己身子，又害得自己珠胎暗結(jié)，這方面自己要恨他可是大把大把的理由。雖說給這句話一迫，劍雨姬對公羊猛是再沒什么怒意了，可對上公羊剛時，那恨火仍是熊熊直燒，一點不肯止息。

見劍雨姬雖是怒火微消，眼中思索之色一閃而過，可轉(zhuǎn)眼間又怒瞪向公羊剛，戚明應(yīng)心知自己方才的話對這小姑娘算是白說，不過光看她偶爾飄移過公羊猛身上的目光不帶恨意，戚明應(yīng)也知自己的話非是全然白費唇舌；不過真正令他傷腦筋的是，方才的話在蕭雪婷身上竟似蚍蜉撼樹，這蕭雪婷別說心動，就連一點點反應(yīng)也沒有，不過那模樣頗有幾分異處，與其說是其心已死，槁木死灰般的冷漠，還不如說自己的話沒打到關(guān)竅上，似乎她真的對報仇之事毫不關(guān)心。

“雪婷，聽二叔一句……”雖是有些難以出口，但戚明應(yīng)知道自己恐怕是讓蕭雪婷恢復(fù)生機的最后希望，從面容來看，這小姑娘恐怕還不只是三妹的徒弟，若說是她女兒還似了個十足十。

雖是無法報仇，但戚明應(yīng)仍懷兄弟情義，可不愿三妹的女兒就此消沉，死灰般過了一生，“你……你師父雖死也不愿你報仇，就是不愿你糾纏于情仇之中難以自拔，她身為……身為長輩，總是希望你過得自在，如果你再這樣消沉難過，你師……師父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快活的……”

“是……雪婷曉得了……”雖仍是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蕭雪婷似也感受到了這二叔的關(guān)心。她抬起頭來，勉力笑了一下，可那笑容卻沒有一點點振奮的樣子，看得反令戚明應(yīng)更為心傷。

原本對她就沒幾分恨意，有了肌膚之親后更有些不知該怎么面對她的公羊猛也不由為之心痛，但這終究是個開頭，總比先前無論怎么撩她說話，都似撞上了冰山般一點反應(yīng)也無的好。

看蕭雪婷的反應(yīng)，知道自己一番話多半又是功敗垂成，戚明應(yīng)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倒是公羊剛飄了個眼色給公羊猛，將眼神轉(zhuǎn)向方家姊妹，公羊猛原本已懸起來的心這才放下了些。女孩兒的心事只有女孩兒曉得，看來也只有讓方家姊妹出馬勸說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