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夏照例行禮,姿態(tài)極標(biāo)準(zhǔn),連彎腰的弧度都與《禮部則例》分毫不差。只身子不便,行動遲緩。
蕭治在她面前有種無可遁形的狼狽,“皇妹無需多禮?!?/p>
他賜了座。
小樹子垂手立在文華殿的朱漆廊柱旁,目光死死釘著青磚上的刻紋。
這是齊公公教他的法子:若想管住眼睛,就先找個死物盯著,心里再默背《內(nèi)侍規(guī)訓(xùn)》第三條:“耳目之毒,甚于鳩酒。”
齊公公教過他,身為奴才,當(dāng)知該看的看,不該看的不看。該聽的聽,不該聽的不聽。該記的記,不該記的轉(zhuǎn)身就必須忘。
還有三個“切勿”的保命條款:切勿擅自打聽,擅自傳謠,擅作主張。如此方能在這深宮里活得長久,行得順當(dāng)。
北茴扶著時安夏坐下后,便也站到了小樹子身邊。
殿內(nèi)。
蕭治先開了口,“我把安公公送去了惠州養(yǎng)老?!?/p>
時安夏垂眸不語,半晌,“嗯”了一聲。
蕭治又說,“他身上有疾,是為我落下的病根?!?/p>
時安夏又“嗯”了一聲。
蕭治耳根微微泛了紅,“他是該死,可我不忍心。他對我而言,是……比親人還親的親人?!?/p>
時安夏點點頭,“我懂。就如北茴于我一樣。她會為我甘愿付出性命,安公公也如此?!?/p>
蕭治聽她這話,便料她確實已知銀絲碳有毒,十分愧疚,“皇妹,安公公他想得太多,一時行差踏錯。”
時安夏抬眸,一雙美眸如古井平靜,“皇兄,若我被害死了呢?”
蕭治:“?。。 ?/p>
他不敢想這個后果。
“這世上有種忠,對主子是赤膽,對旁人卻是刀鋒。你護他,我不怨。我若死了,他的名字在《忠義傳》里是佳話,印在《刑律冊》上就成了罪人?!蹦┝耍告竼査?,“所以皇兄,我就該死嗎?”
蕭治難以啟齒。保下安公公,他就料到有今日的局面。
他沒想過裝傻糊弄過去,因為這會在公主和駙馬心里扎下一根刺。
所以他選擇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