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躺在搖椅上,被吵得翻了個身,用手背蓋住眼睛。
“春桃?!?/p>
“公子,奴婢在。”春桃端著一盤剛切好的瓜果,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田野沒有睜眼,只是懶洋洋地抱怨。
“這動靜也太大了,影響治安。你去跟張大人說說,讓他小點(diǎn)聲,別嚇到我院子里的鳥?!?/p>
春桃忍著笑,低聲應(yīng)了。
“是,公子?!?/p>
不遠(yuǎn)處的月亮門后,張居正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剛剛處理完盧家的卷宗,心中那股大仇得報的快意還未散去,此刻聽到田野的話,卻瞬間化為了一種更加復(fù)雜的情緒。
是敬畏,是嘆服。
長安縣掀起如此大的風(fēng)浪,百年大族灰飛煙滅,在這位先生眼中,竟還不如他院子里幾只鳥雀的安寧重要。
這是何等的心境,何等的魄力!
先生不是在看戲,他只是在拂去衣角的幾粒塵埃。
張居正對著田野的方向,深深一躬,然后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三日后,塵埃落定。
盧家罪證確鑿,以“意圖謀反”和“殘害百姓”等多項(xiàng)大罪論處,主犯盧斌、盧俊等一干核心人物,判秋后問斬,其余族人流放三千里,家產(chǎn)全部充公。
長安縣的天,一下子清朗了。
百姓們奔走相告,甚至有人在縣衙門口放起了鞭炮。
徐京也要走了。
臨行前的傍晚,他沒有帶任何隨從,脫下了那身象征權(quán)力的欽差官袍,換上了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獨(dú)自一人,來到了田府門前。
他沒有敲門,只是靜靜地站在院外。
院子里,那個年輕人依舊躺在搖椅上,半夢半醒,夕陽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徐京沉默了許久,終于還是邁步走了進(jìn)去。
他走到搖椅前,看著那張依舊懶洋洋的臉,心中翻江倒海。
那些被震碎的秘寶,那些無法理解的現(xiàn)象,那些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羞辱,最后都匯成了一個問題。
一個他必須問出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