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視了一眼,他很快挪開眼睛,沒當(dāng)回事,她也不再繼續(xù)看他,從他身邊繞過去鉆進(jìn)了屋子。
走出去幾步,五條悟才想起來,剛才那個好像是他那個幾年前突然認(rèn)回來的妹妹五條杪。
“母親?!辫聞傔M(jìn)門就差點踩到地上砸了一地的瓷杯碎片,她看了一眼忙繞開,抬頭正好撞上了從里頭走出來的撫子。
撫子穿著寢衣披著件昨天的外衫,頭發(fā)半g的散在肩頭,薄紅的面頰上還掛著蒙蒙的水汽,走動時,看著懶洋洋地提不起力氣,“怎么這么早過來,那邊在找人了嗎?”開口時聲音有點發(fā)g,咳了兩聲,偏著頭往杪身后去看,招手讓緊跟在身后進(jìn)來的兩個侍nv打掃外廳,自己則領(lǐng)著人掀開帷帳往另一頭的小房間走。
“有人問了幾句,”杪礙著有旁人在,說話克制,小步跟在她身后,“不過都被我打發(fā)了,母親在火化前出面就好,沒人敢說什么。”
撫子往榻榻米上懶散地靠過去,侍nv緊跟著送了泡好地茶水上來。她捻了把sh冷的發(fā)尾,無jg打采地說:“也說不了什么,五條家真正能說上話的人又沒si。”
等侍nv替她們拉好門退出去,門外登登走過的腳步聲響變輕。她才揚起臉,有幾分親近的意思,給自己倒了杯茶,伸手去拉在自己身前坐下的杪。
杪跟著握緊,神情不安地問:“母親,您是不是受委屈了?”
茶剛喝進(jìn)口,撫子一聽遞到自己跟前這番話,好懸沒嗆到。等她把茶水咽下去,才問:“什么委屈?”問完又覺得有些好笑,“這些年你我母nv二人倒是受過不少委屈,你這會兒問,會不會太遲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杪跪坐在一旁,端著手心里母親的那只手打量,指腹在圓潤勻稱的手指掌心間仔細(xì)摩挲。家里有些上了年紀(jì)的婆子ai給人相手,0著骨頭稱著r0u,說人將來的好壞。她過去都當(dāng)故事聽,沒信過,現(xiàn)在倒真想信一信,看出個一帆風(fēng)順,萬事順心來,“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撫子將手肘撐在桌邊,打量她低垂的臉,“為什么覺得我受了委屈?”
杪慢慢收緊雙手,“你是他的母親,父親的靈柩還在外頭擺著,他這樣不知收斂,根本不顧及母親的臉面?!?/p>
“他是五條悟,在五條家有什么要他顧及的,”撫子笑著收回視線,搖了搖頭,“而且就是要他不管不顧才好,不然哪有我cha手的余地?!?/p>
“如果不是為了這些,母親心里是情愿的嗎?”
她身t歪歪地搭在一邊,睨了杪一眼,“怎么說得這么酸溜溜的?我能有什么不愿意的,有他在,我們母nv的好日子才過得穩(wěn)”
杪言辭懇切,“母親可以讓我?guī)湍?,五條家,還有御三家,未必就他一個人說了算?!?/p>
她慢悠悠地收回手,給桌上那只金香爐添了點熏香,望著青灰的煙緩升到面前,“這里當(dāng)然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不過你要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去找個靠山幫你制住他,那也不能是你說了算。只靠山,山有一天也會倒,到時候還會帶著你一塊被活埋?!?/p>
杪正要開口,可她坐得離桌子近,敞開的窗戶風(fēng)一吹,濃烈的香氣撞到她面上,嗆得她咳了兩聲。
“這味道嗆吧,就算在這金爐子里也聞著嗆,討人厭,”五條悟父親生前喜歡這種氣味濃烈的香料,撫子早聞慣了,始終面不改se地倚著,“不過有些味道b這還嗆,x1進(jìn)肺里,一輩子都忘不了?!?/p>
杪皺著眉,“這香料早該丟掉了。”
“這是最后一回,”她的指尖磨著香爐表面的花紋,神情自在,“等會兒等把香倒了,這就是我的爐子,我想點什么,就點什么?!闭f完,撫子才抬眼,伸手過去緩緩抬起杪巴掌大的臉,打量她尖尖的下巴,烏靈靈的眼睛,黑是黑,白是白,顏se分明得叫人過目不忘,笑著說,“還說長大了呢,不是來了月信就叫長大。那只是你的身上多出來的生育價值的分量,那玩意兒可以有,可以沒有。你還沒到時候,再長幾年,到時候你說不準(zhǔn)就會為了今天在我面前說的這番話后悔?!?/p>
“我不會后悔,母親,我只想要幫您?!?/p>
“我當(dāng)然要你幫我,”撫子拿手背輕撫著她的面頰,面上帶著笑,不慈ai,也不和藹,不冷不熱的,“我養(yǎng)你可不是為了做慈善的,你倒也不用擔(dān)心別的,我和你那只會說場面話的父親不同。咱們合得來,自然會明明白白地為了彼此打算,背地里算計,未免太侮辱你喊的這一聲母親,”拇指在她嘴角輕輕一掐,嘴唇間露出一排細(xì)小森白的牙齒,犬牙暗暗反著冷光,“有人有眼無珠,膚淺地盯著你身上這層皮。我不瞎,你這張臉,是你最不值錢的東西,別急三火四地拿出去抵押,太虧本了?!?/p>
“父親說,我只有臉面拿得出手,只有乖順討得了好?!?/p>
“別說得好像你當(dāng)真了似的,”撫子松開她的臉,手指戳了一把她的額頭,戳得她腦袋一頓一頓的,“要是真聽進(jìn)去了,你之后還來找我做什么?把自己說得那么可憐,非叫我心疼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