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一、
顏子衿戴著面紗,與周娘子兩人侍立在堂中,長公主難得梳了個規(guī)矩的發(fā)髻,正襟危坐,隔著紗簾看著正中跪著的漓江郡郡守。
顏淮佩劍立在左側,垂目負手,安靜得像一尊雕像。
“倒是辛苦你收拾出一處行館,”長公主先是看了一眼郡守,隨后這才開口笑道,“本來打算到了永州后,這才表明身份,誰知手下的人說漏了嘴,害得郡守大人丟了手里的事務特地來見我?!?/p>
“小官能夠親自接駕,已經(jīng)是莫大的榮幸,殿下能蒞臨此處,陋室蓬蓽生輝,只怕招待不周,還請殿下恕罪?!?/p>
“特特叨擾您還有什么罪不罪的,我們也不多待,也就兩日,等信送去永州這就動身?!?/p>
“小官也連忙差人送信告知永州知府大人早做準備,絕不敢怠慢殿下您半點?!?/p>
“倒是讓您費心了?!?/p>
“殿下云游多年,如今回京,陛下和娘娘想必早早就得了消息,盼著與您團聚呢?!?/p>
“這嘛,其實不瞞您,我還沒來得及告知皇兄他們?!?/p>
“啊,怎會如此?”郡守顯得極為意外這個回答,一時間忘了規(guī)矩,抬起頭看了一眼長公主,隨后又連忙低下頭。
“本宮在外云游多年,也是此回無意來到蒼州,偶然與顏將軍遇見,顏將軍念著陛下與本宮多年未見,這才特地請我回京,本宮想著同行總比獨自一人安全些,這才應下?!遍L公主手指敲著扶手,頓了頓這才微瞇著眼睛道,“畢竟您也知曉,蒼州因為那剿匪之事忙得焦頭爛額,總不能再為了我特地大張旗鼓地動作。正巧顏將軍帶兵回京復命,便打算去到駱州后這才讓人將消息送去京城,也免得陛下多等?!?/p>
“原來如此,還是殿下思慮周到,小官見識短淺了?!?/p>
“也請郡守您幫本宮瞞著這件事,若是讓人得知我在此處停留,少不得多生這麻煩事耽擱?!?/p>
“小官遵命?!?/p>
“您身為父母官,事務纏身,也不必早晚請安省得麻煩,有什么事您與顏將軍說就行?!?/p>
互相客套了幾句,漓江郡郡守這才起身退下,還不忘朝著顏淮拱手行禮,顏淮微微頷首示意,等到那郡守離去后,長公主忽地冷笑一聲,一拍扶手站起身來:“還陋室呢,他也有臉說得出口。”
顏子衿沒說話,畢竟她剛來一眼就瞧見著屋里掛的名人字畫,雖沒有細看,但十有八九是真跡。
“這瓶子,官窯的天青乳,京中那些達官貴人家里也見不到幾個,他倒是拿來插花玩;這茶盞,鈞窯的琉璃目,一年燒不過百套,一套便是一爐,裂紋獨一無二,壞一個便廢一爐,他倒是就這么隨意擺著;還有這地毯,北夷的麥草羊毛織成,一尺便夠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更不用說屋里的紅木桌椅幾乎是一整套?!?/p>
“這紅木桌椅倒也常見。”周娘子低聲道。
“常見,那確實,但你見過誰家壞一個換一整套的?”長公主冷哼一聲,顏子衿看了一眼周娘子,又聽長公主繼續(xù)道,“桌椅本就是常用的,但用久了難免有磨損,可你瞧見這屋里,有半點用過的痕跡?怕是稍微壞了點,就直接全套換了吧。”
“這等鋪張,不過一個郡守哪里來的銀兩?”顏子衿低聲道。
“養(yǎng)官銀并不是什么秘密,即使不貪不拿,各項依規(guī)矩漏算下來的,一年也有上千兩,只是再如何,這般奢靡也實在過了頭?!敝苣镒幼匀灰睬瞥鲞@里的不對勁,確實,旁人第一眼也看不出這院子的不對勁,只會覺得對于一個郡守來說,這樣的居室也算不上什么,甚至還有些素雅。
但若是在懂行的人眼里,幾乎可以算是金屋銀瓦的存在,要養(yǎng)出這樣的院子,不知要流水似地用掉多少銀兩,但無論如何,一個郡守是絕對擔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