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邊?連你也處理不——”剛說完忽然意識到是哪件事,長公主連忙閉上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顏淮,隨后起身笑道,“我去瞧瞧,你等在這里?!?/p>
等到兩人離去,顏淮看著被打亂的棋局,長公主行事便是如此,他也不好說些什么,閑坐著無事,便伸手打算將棋子歸類。
院中種了不少樹木,亂糟糟長在一處,陽光透過樹蔭落在棋盤上,此刻風一吹便覺得有些晃眼,顏淮于是起身打算在陽光下走走。
陽光照在身上先是一股暖流,待久了便覺得熾熱,顏淮瞧了一會兒池中游魚,似乎察覺到什么,立馬轉身看向通往內(nèi)院的月門。
顏子衿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剛才他們之間的談話,她扶著門邊,今日換了一身月色長裙,罩了件素色紗衣,為了出門認真束了發(fā),雖然用脂粉蓋住了臉上的憔悴,可身子肉眼可見地瘦削許多。
兩人一明一暗,默默對視著,顏子衿瞧著不過幾步遠的顏淮,之前事發(fā)突然,她比起驚喜更多的是驚慌,如今這么細細看著顏淮,忽覺恍如隔世。
自己與顏淮分開有多久了呢?
下意識往前踏了一步,想起之前長公主與她說的話,顏子衿理了理思緒,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對著顏淮輕聲笑道:“母親與……與小施歡兒他們可好?”
“母親前段時間受了點涼,我來之前已經(jīng)好了。懷兒整日惦記著找小施玩,怕耽誤到小施學業(yè),便讓他去書院上學。歡兒想學琵琶,特地請了宮中的教坊嬤嬤,也允了她每日進宮去學,不過每一次都有望舒陪著她。懷兒如今字比以往寫得好了,也耐得下一個時辰的性子讀書,再過一段時日,便打算給他請專門的教書先生……”
顏淮說的都是些再家常不過的事情,絮絮叨叨,若是以往,自是不用說這些的,畢竟顏子衿在他身邊的時候,日日都能瞧見。
但今時不同往日,對于此時的顏子衿,其他的話說得再多,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些。
顏子衿默默聽著,聽到顏子歡和顏殊今年元宵時候,顏殊想要蓮花燈,卻又舍不得手里的蝦燈,顏子歡也一樣,兩個人一合計,轉頭足足鬧了顏淮半個時辰,結果等奔戎急匆匆找來后,兩個小孩子已經(jīng)將此事拋在腦后,只惦記著放鞭炮了。
顏子衿下意識想笑,最后卻捂住嘴不住地流下淚來,近鄉(xiāng)情怯,近鄉(xiāng)情怯,即使曾經(jīng)狠下心,做過放下再也不回去的打算,可如今再一次聽見親人的事,卻還是心中一軟,那畢竟是她血濃于水的親人。
“錦娘。”
又一次被喚起乳名,顏子衿再也按奈不住,小跑著越過腳下樹影,一把撲入顏淮懷中。
幾乎是同時,顏淮立馬緊緊將顏子衿抱住,魂牽夢縈這么多日夜,他做了無數(shù)次相似的夢,可那畢竟只是夢,如今總算真真切切地尋到她了。
顏淮的懷里溫暖,卻令顏子衿越發(fā)得胸口悶痛,她咬著唇,卻還是止不住地顫抖,她想著從水里爬上岸死里逃生的驚慌,失憶再記不起以往的悵然,寄人籬下的局促,被擄上山時的恐慌,在山上時自己步步如履薄冰的疲累,還有最后塵埃落定后決意服毒自盡時的惶恐。
當時自己是抱著何種心情備下毒藥,顏子衿已經(jīng)不想再記起了,她只知道那時顏淮山上來,定是來尋自己的。
“哥哥……”
不用再強撐著什么,所有壓抑著的委屈總算得以發(fā)泄,如今在親人懷中,她再也不必去顧忌,顏子衿緊抱著顏淮,頓時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