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第2頁）

“有一次我夜里醒來下意識要去抓祖母的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空蕩蕩的，我以為祖母也和母親一樣離開了嚇得哇哇大哭。結(jié)果你猜是怎么樣，只是家里忽然進(jìn)了賊被小廝捉了，請祖母去處理來著，結(jié)果等祖母一回來就瞧見哭到快昏過去的我?！彼潍樥f著似乎覺得自己小時候這個樣子太過丟人，輕輕笑了幾聲，“從這以后夜里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動靜我都會立馬醒過來，大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習(xí)慣便改不掉了。”

“那你豈不是夜夜都睡不好？”

“習(xí)慣了就好?！彼潍樒^身子看向顏?zhàn)玉?，“那你呢，錦娘？”

“我？”

“宋家小姐那件事，我曾經(jīng)聽你哥哥說你那段時間幾乎夜夜做噩夢，木檀她們也是急得沒辦法，如今可睡得好些了？”

聽宋珮忽然又提起這件事，顏?zhàn)玉颇樕彩遣挥勺灾鞯匾蛔?，好在現(xiàn)在看不清她的神色，她捏著被子短暫地沉默了一瞬后開口道：“好多了，只是偶爾夢見，但即使夢到了模模糊糊的也看不真切?！?/p>

“聽你這么說還是會夢到，我祖母那里有寧心安神的香，據(jù)說是請了高人調(diào)配的，改日我托人給你帶一些去?！?/p>

“不用了，雖然會夢見但已經(jīng)嚇不到我了?！?/p>

“為什么？”

“因?yàn)槊看挝覊粢姷臅r候爹爹都會在夢里，”顏?zhàn)玉贫⒅鴰ろ斻y球垂下的流蘇緩聲道，“他陪著我我就不怕了?！?/p>

“真好。”宋珮喃喃道，“我母親就不一樣，從小到大就沒來見過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個名山大川玩耍去了……”

聽著宋珮逐漸低語最后變成綿長的呼吸，顏?zhàn)玉浦皇切α诵㈦p手放在小腹上平躺著生怕吵醒宋珮，她沒有告訴宋珮的是夢里的父親并非如自己所說那般時時陪在身邊，他只是偶爾出現(xiàn)過幾次又匆匆離去，而自己沒有再被這個夢嚇到，大多是因?yàn)轭伝茨莻€時候幾乎都在一旁安慰著陪著她，就像是他們剛到京城的時候顏?zhàn)玉埔彩悄前阋挂棺鲋瑝?，顏淮就守在她的床邊輕聲哄著直到她能夠沉沉睡去。

一想到顏淮顏?zhàn)玉泼碱^輕皺，雙手下意識地抓著被子，還好她的動作輕緩沒有吵醒身邊人，她被紛亂的思緒侵?jǐn)_，連自己什么時候睡著也不知曉。

或許是有所思便有所夢的原因，她這次夢到了宋家小姐，只不過這一次她不像以往那般猙獰著面容向她撲來或是張牙舞爪地想要抓住她，宋家小姐只是穿著一身天青色的衣裙靜靜站在一株柳樹下，垂下的柳枝纏繞住她的脖頸，就像是那一日吊住她的白綾。夢里四周皆被更加濃烈的霧氣填充，顏?zhàn)玉瓶床磺逅渭倚〗愕臉幼?，只覺得她正透過霧氣與自己對視，顏?zhàn)玉票灸艿叵胍汩_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腳像是被釘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一股黏膩的絕望與悲傷襲來，顏?zhàn)玉凭節(jié)u漸流下淚來。

“你在哭？”顏?zhàn)玉圃趬衾锍雎晢柕溃驮谶@時身后傳來鐵甲在行走時厚重的相擊聲，一個人似乎正朝著這邊緩緩走來，那人路過顏?zhàn)玉粕磉厱r停下了腳步，他伸出手像以往那般輕輕拍了拍顏?zhàn)玉频暮蟊常骸板\娘?！?/p>

顏?zhàn)玉妻D(zhuǎn)頭怔怔看著身邊這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許久這才顫抖著聲音開口：“爹爹……”

那人沉默著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徑直向前走去，他走得極快，顏?zhàn)玉葡肷焓肿プ∷蓞s察覺到又有一個人從自己身邊走過，顏?zhàn)玉妻D(zhuǎn)過頭去，便看見一個玄甲銀槍的年少將軍沉默著往前走，她一眼就認(rèn)出來這個人是顏淮，只是自己為何會夢見他身著玄甲的樣子？

不等顏?zhàn)玉萍?xì)想，她的目光頓時被顏淮的腳下所吸引，無盡的鮮血在他前進(jìn)的路上涌現(xiàn)出，到最后幾乎要匯成一條向前無盡延伸的血色溪流，顏淮隨著這條溪流沉默著往前走，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顏?zhàn)玉频拇嬖凇?/p>

如果說見到顏父的第一眼顏?zhàn)玉聘杏X到的是悲傷與思念，那此刻見到顏淮的第一眼顏?zhàn)玉聘杏X到的只有令人顫栗的恐懼，還有隨之冒出來的決不能讓他再繼續(xù)向前的想法，她出聲想叫住顏淮卻發(fā)覺自己不知為何失去了聲音，甚至連短暫的音節(jié)也無法發(fā)出，全身更是每動一下便是刀割裂骨般的劇痛。

眼見著顏淮離越來越遠(yuǎn)，就像是在追趕著前方的顏父一般，顏?zhàn)玉菩睦镱D時一陣慌亂，不顧疼痛地劇烈掙扎著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在察覺到雙腳失去禁錮的一瞬間她快步?jīng)_上前去一把抓住顏淮的手腕，就當(dāng)她試圖開口叫他時，卻看見顏淮幾乎要被鮮血覆滿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