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死在這場圍剿中,他大概到死也沒想明白,他明明發(fā)了善心,我娘卻恩將仇報,帶著人來殺他們?!?/p>
那場圍剿死傷慘烈,但憑著地形優(yōu)勢,寨中眾人惹了一把山火擋住了官兵的路線,這才順利逃入深山,顧見卿仗著身形小,躲在灌木之后沒被發(fā)現(xiàn),眼見著領(lǐng)頭的官兵在權(quán)衡利弊之下,放棄了追剿,而是轉(zhuǎn)身去救山火。
眾人散去,獨留葉知秋一人站在原地。
顧見卿躊躇了許久,他怕這山火遲早會傷到娘,想著將她帶離此處,然而還不等他動手,便瞧見葉知秋從地上拿起一把沾了污泥的短劍,絕望至極地割開了咽喉。
似乎老天也被她決然的自刎嚇破了膽,兀地下了一場大雨,山火變成了山洪,顧見卿從污泥里將她的尸身背起,沾著血,踩著灰,一步一步將她背到此處,又冒著雨,刨著土,親手將她安葬。
“那天以后,我故意裝作不知曉,去問我爹見到我娘沒有?!鳖櫼娗湔f著說著握緊了手,顫抖著深吸一口氣后,這才勉強穩(wěn)住自己能說出話來,“他說,我娘是個不知恩的婊子,她害死了大哥,氣跑了二哥,被山火燒死便宜了她,要讓他找到尸體,就剁碎了丟去喂狗。哈,他們哪來的臉,對她說有恩?”
只見顧見卿眼里的恨意和不知從何生出的厭惡,漸漸化作令人膽寒的冷意,燕瑤移開目光,低頭看著手中竹籃里的祭品:“怪不得你說,讓我勻你一些黃紙,原來你是想見你娘了?!?/p>
“除此之外,自然還有別的原因在?!鳖櫼娗鋫?cè)過身面對燕瑤站著,燕瑤被他盯得心慌,甚至想快步離遠些,但下一秒便被顧見卿牽住了手,“阿瑤,我想娶你?!?/p>
燕瑤嚇得竹籃跌在地上,祭酒灑了滿地,她怔怔看著顧見卿,半晌,結(jié)結(jié)巴巴問道:“什、什么?”
“你是清白姑娘,我是個潑皮匪賊,我自知配不上你,可就這么讓我一直憋下去,我也憋不住,我等不了,索性今日一股腦與你說出來,至少能得你一個態(tài)度。”
“這算個什么——”
“我留你在我身邊,除了想護住你,當(dāng)然也有我的私心。阿瑤,你無辜牽連被擄上山,瞧見這么多事情,怎會對我沒有偏見忌憚,若是這樣的情況下貿(mào)然向你求親,你只會覺得我趁機要挾,即使答應(yīng)了,也是心口不合,我不想要這樣。”
“我……”
“我也知,最開始對你做那些事后,你絕不會全然信任我。我娘教我開蒙,教我習(xí)字,教我道理,自然也是我之恩師,所以我?guī)銇硪娢夷?,便是打算將己身盡數(shù)托付。如今在她墓前,也算對著天地君親師之靈,我顧見卿發(fā)誓,未敢有半句假言,你這段日子里瞧見我是什么人,我便是什么人。”
“阿瑤,我想換你一句真心?!?/p>
顧見卿難得一口氣說這么一大段話,直說得燕瑤心里亂成一團,被他盯得后背發(fā)熱,她一時不敢對上顧見卿的目光,先左側(cè)過頭看向地上青草,又右偏過頭看向葉知秋的墓碑。
沉默半晌,便聽燕瑤低聲道:“若我不答應(yīng)呢?”
“不答應(yīng)便不答應(yīng),我不會強逼你,也不會因此為難你,”顧見卿說著說著,似乎是想安慰燕瑤,輕笑道,“就算你不答應(yīng)我也開心,反倒說明你并未怕我,是真心肺腑之言?!?/p>
“你倒是,什么話都能找理由安慰自己?!毖喱幋瓜卵劬Γ翱晌也辉复谏缴?。”
“那我們?nèi)ゾ钢??!?/p>
“什么?”
“我顧家祖輩皆葬在靖州,無論如何我總該回去的。如今陛下意欲收回靖州,邊境大軍早已籌備完畢,你我北去,一路游山玩水泛舟策馬,等到了北邊,說不定靖州已經(jīng)回到大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