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憑著顧見卿與她說的那些?然而顧見卿已死,顏子衿又該去何處找他。
目光落在手背的傷疤上,當時沒有在意,誰曾想已經(jīng)養(yǎng)了快一個月,莊里最好的藥都給她用了個遍,這燙傷結痂的地方還是沒有脫落,瞧著有幾分突兀可怖。
沒想到會傷成這樣,大夫也說差一點傷及經(jīng)絡,不然她這只手就廢了。
那一日顧見卿的眼神到現(xiàn)在顏子衿都還記得,她不理解顧見卿放火的目的,那種情況下,若真要殺她,手起劍落頃刻就能要了她的性命,若不愿殺她,又為何將她逼入山洞內(nèi)放火,雖然那木柴燒到最后也不會要了顏子衿的命,可要是萬一呢?
顏子衿有很多很多疑惑想要問顧見卿,可偏偏想著想著,她又想起葉知秋來,一想起她,心里更是又涌出無盡的愧疚,可要問起生得哪一種愧疚,顏子衿又難以言說。
如今一切煙消云散,以后可還有人記得為她掃灑祭拜?
許是為了那家的生意,繡莊忙得幾乎實在停不下來,連知府的單子也盡數(shù)婉拒,林夫人不知怎的,也許是見兒女平安,心里的大石頭總算落下,見繡莊拒了自己的求購,沒說什么,反倒自己找了工具法子,在家中試著漿染起來。
然而漿染這個功夫,豈是一時興起就能學會,在染壞了好幾匹布后,林夫人這才寫信來求助,莊主在店里打算盤打得頭暈,便說著許久沒去拜見林夫人,跑去院子里,打算帶幾個人去幫忙。
她去了還沒說完話,阿棋連著叁句話給拒了個干凈,其中意思也簡單,那家單子實在太大,莫說床帳簾幔,甚至蒲團墊子也要置辦新的布,阿棋她們又不能為了進度誤了質(zhì)量,說什么也不放人。
沒了人愿意去,又不能光去喝茶不干活,莊主在后院溜了許久,這才想起養(yǎng)病的顏子衿,二話不說,便帶著她和周娘子去拜見林夫人。
見顏子衿大好,林夫人自然喜出望外,拉著她說好久的話,一直到莊主開口這才停下。
問起林知府,林夫人只說來了位貴客,正在前廳陪著說話,莊主略略點了點頭放下茶盞,繼續(xù)說起林夫人染布的事兒,兩人有話要說,就讓周娘子和顏子衿去瞧瞧。
“燕瑤以前也是做過這些的,雖比不上阿棋她們,但幫著瞧瞧也足夠了。”
“燕瑤姑娘許久不見,我們夫人也惦記得緊。”那林家仆婦在前面引路,不由得開口說道,“還有小姐,醒來后一直鬧著要阿瑤,夫人哄了好久呢?!?/p>
“小姐之前說嗆了煙塵,如今可好了?”
“已經(jīng)無礙了?!?/p>
叁人說著來到院子,原來林夫人特地騰空了一處外院與內(nèi)院相鄰的院子,用來漿染晾曬這些布。
一踏進院子就能看見數(shù)十組有一個半人高的架子上曬滿了布,只是染得有些失誤,左一塊深右一塊淺的。
摸著那些布料,皆是上好的原布,顏子衿心里頓時冒出“暴殄天物”四個字,但又細細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還有補救的地方。
“將這些布都曬干后,然后找些白礬,加上白落子花曬干磨成的粉,一錢白礬,要混九錢的白落子粉,煮滾了放涼,放涼的時候得一直攪著。等到不燙手了,就把這些曬干的布放進去泡著?!?/p>
顏子衿說著話,沒有注意到有人來找周娘子,周娘子見顏子衿說話,便沒有打擾,悄悄跟著人離開。
“泡上個一天一夜,撈出來用涼水清了,這布上的染料就洗凈了?!?/p>
“好好,燕姑娘說的我們都記下,只是這白落子不好找,我們就去派人去尋。”那仆婦說著便連忙走出院子叫人去準備,顏子衿惦記著再看看,瞧瞧還有什么遺漏的地方?jīng)]發(fā)覺,一會兒好都說完。
拾起腳邊的撥浪鼓,顏子衿覺得有趣便搖了搖,想是林夫人在這里的時候,用來逗林秋兒,結果一時忘了撿回去被人落在這里了。
這時忽聽見從門口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顏子衿以為是仆婦她們忘了什么事情,又折返回來問她,轉身走了幾步準備掀開前方垂下的布料。
可剛掀開一點,顏子衿的手腕便被來者一把牢牢握住,那是一只幾乎刻在血脈記憶中,只要見了就絕不會認錯的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因為主人長年累月地征戰(zhàn),在持刀弄箭的磨損下,已經(jīng)不似最初那般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