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好似還覺得,這棺槨里頭,剛剛好像悶悶的響了響,特別是他們在講王夫子的時(shí)候。
他一時(shí)分了心神,側(cè)耳去聽,這才沒注意腳下的那灘軟泥。
“喲!還敢頂嘴了!”還不待家丁說出后頭的話,吳富貴便打斷了。
“我還能不知道路滑?所以我剛剛說啥了?小心腳下,小心腳下!”他個(gè)兒矮了些,跳腳太累,左瞧右瞧,沒尋到趁手的,索性就地取材,拿手中的哭喪棒朝家丁的屁股抽去。
哭喪棒一下下的抽人,和麻衣布料的衣裳相互摩擦,伴著家丁苦臉的討?zhàn)?,一下便打破了胭脂山的寂靜。
只聽“刮——嘎嘎,刮嘎嘎——”的一陣響,羽翅亂拍,樹木搖晃,好幾只老鴰亂飛,晨起一陣的熱鬧。
“我啊,看你也別叫一諾了?!背槿顺槔哿?,吳富貴歇了手,轉(zhuǎn)頭余光掃到棺槨,下去的火氣又起來了一些。
棺槨出門不落地,落地不吉利。
這都什么事兒嘛!
眼瞅著就要上山了。
越是想,他心氣越是不順。
當(dāng)即,吳富貴重重剜了這人高馬大的大高個(gè)一眼。
“真白吃老爺家的大米了,長這么大個(gè)兒,這點(diǎn)活兒也做不清楚?;仡^我就稟了老爺,讓他將你名兒改了?!?/p>
他恨聲,“以后啊,你別叫一諾了,就叫一坨,史一坨!”
什么亂七八糟,抬個(gè)棺都抬不清楚,叫啥一諾,呸!就是屎一坨!
“噗嗤!”周圍幾個(gè)家丁都忍不住笑了,相互還擠了擠眉眼。
尤其是喚做千金的家丁,聽到這兒,更是笑得是咧開了嘴,小眼睛擠成了兩個(gè)小黑豆兒。
賣身給人奴仆,主人家會重新給小廝丫頭起名兒,畢竟是家里人,說來也是家里的物件兒,走出去也是家里的臉面,叫阿貓阿狗的跌份兒!得取個(gè)文雅些的。
一諾千金,文雅又不失力道。
建興府城的吳家算是當(dāng)?shù)氐拿潱谕夂苁怯型ㄇ檫_(dá)理的名聲。
他早年便說,要不是活不下了,誰舍得將親親孩兒賣了,這姓,它便是一個(gè)人的根,是可憐兒和爹娘唯一的羈絆。
誰愿意留著,那就留著吧。
當(dāng)然,他也通情達(dá)理,人都被家里頭當(dāng)牲畜一樣賣了,還談什么情分?不愿意留著家里的姓,這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這樣,那就隨著主人家姓,姓吳。
管家吳富貴打小就會鉆營,早早就舍了自個(gè)兒的姓,天王老子來了,他都姓吳。
生是吳家人奴,死是吳家鬼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