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子聞敘……”
卞春舟和陳最站在不遠處,并沒有上前打擾友人掃墓,看著友人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不知為何心里都有些心酸。
在修仙界時,聞敘敘一直表現(xiàn)得淡然自持,哪怕在他們面前提起養(yǎng)父,話語里也并無多少悲傷,但其實心里應(yīng)該很在意的吧,否則也不可能一回凡人境,就跑來掃墓。
卞春舟一向知道聞敘敘性情內(nèi)斂,現(xiàn)在卻是知道內(nèi)斂到了什么程度,怕是連自己都被欺騙了吧,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當年聞敘敘該有多傷心啊。
聞敘原本以為,自己有很多話想要跟老秀才說,說自己九年沒來掃墓的原因,說自己上京趕考卻被追殺墜崖,說自己墜崖后另有一番際遇,如今已是有五百壽數(shù)的金丹修士,可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好像也沒什么必要了。
老秀才臨死前,已是對他沒有任何期許了。
于是他從日升坐到日落斜陽,燭火和紙錢都燃盡了,他才在心里默默開口:義父,不孝子此次回來,怕是最后一次來看你了,我拜了一位極好的師尊,他說我還有血脈親人尚在人世,但你放心,我心里認定的親人,只你一人。
老秀才是個嚴肅少言之人,當初他被老秀才帶去聞家宗祠上族譜,聞家氏族那些老人就一定要他改口叫父親,老秀才卻說不用,這孩子早慧,也有親生血脈的父親,只需喚他義父,百年之后給他養(yǎng)老送終即可。
聞敘做到了老秀才的要求,心里卻并未覺得服帖,以前他聽之任之,經(jīng)歷了修仙界的九年,他已經(jīng)隱隱約約明白,自己當時守孝三年時的心境了。
“別傷心,伯父一定知道你的心意,他在天有靈,也肯定會保佑你順遂平安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卞春舟說罷,也拉著陳最最一道跪下,“伯父你好,還未做自我介紹,我叫卞春舟,是聞敘的好朋友,您將他教得非常優(yōu)秀,我?guī)状问芩仍鍪?、才得以保全小命,以后我們肯定會一起并肩作?zhàn),您在天有靈,就放心將他交托給我們吧?!?/p>
“我叫陳最,也是聞敘的朋友,他很強,但我會更強?!?/p>
聞敘&卞春舟:……好一個更強。
斜陽悠悠蕩蕩地落入山的那邊,將云霞染就一片橙光,聞敘透過朦朧的緞帶看著半新不舊的墓碑,終于站了起來。
“我們走吧,去盛京?!?/p>
雖然他不知道仇人到底是誰,但他明白,這個人肯定在盛京,甚至最明顯的線索,就是他的臉。
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頂著這張臉再去一次盛京。果然,人如果有了主宰他人的力量,一切委婉巧妙的方法都是沒必要的。
“聞相公?是您嗎,聞相公?”
三人都是修士,耳力自然出眾,老早就聽到后面小徑上有腳步聲上來,但此地稱得上偏僻,能往這邊來的,恐怕與掃墓者有關(guān),聞敘也就沒有立刻阻止,誰知道這人一來就喝破了他的身份,難不成真是他認識的人?
可這聲音,他實在是沒什么印象了。
“真是您啊,我就知道您沒死,村里人都說您死了,但我不信,您果然是回來了,方才我歸家聽村里人說,有個非常像您的人上山來了,我……”他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您的眼睛怎么了?”
聞敘依舊沒把人認出來“你是……”
“聞相公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阿木啊,也對,九年過去了,我都已經(jīng)成親生子了,您居然還是這般年輕?!鄙踔磷屑毧纯矗行┠贻p得過分了,看著竟比他還要年輕幾歲。
阿木?書童阿木?
聞敘腦子里躍出來一個模糊的小童身影,這……未免有些太為難他這個臉盲人了。
不過長相?
聞敘以為已經(jīng)沒人記得自己了,所以就沒怎么遮掩容貌。在修仙界久了,對時間的流逝感知確實會變鈍,畢竟大家都容顏常駐,除非是到了壽命將近之時,多數(shù)修士都維持著容顏最盛時的模樣,聞敘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