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錚遠停下來,看了玉蟬衣一眼,見她神色平和,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他咬牙忍住尷尬,繼續(xù)道:“這一次蓬萊論劍出現(xiàn)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玉蟬衣,出身不顯,實力不俗,各大門派都覺得有失顏面,于是對劍修弟子們的訓練就加緊了些?!?/p>
“不僅風息谷的弟子會來,陸聞樞還廣發(fā)請柬,邀請了五大宗門的弟子。想來過不了多久,其他各門派的人都會陸續(xù)到來,風息谷是……是和承劍門交情好,所以來得早?!?/p>
“交情好”這三個字,從薛錚遠口中說出來,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當薛錚遠意識到,這七百年來,他每一次和陸聞樞稱兄道弟,都是在靈兒的傷口上撒鹽,他就無法原諒自己。
玉蟬衣道:“他也邀請了我。”
薛錚遠問:“那你打算去嗎?”
玉蟬衣并不作答,只是說道:“恐怕炎洲要逐漸熱鬧起來了?!?/p>
見薛錚遠堂堂一個風息谷的少谷主碰見自己門派的人,卻宛如過街老鼠一樣狼狽,玉蟬衣說:“我們從集市的東北角走吧,那里人少?!?/p>
薛錚遠自是沒什么意見。
玉蟬衣便帶薛錚遠改了道,進了一條窄巷,往東北方向走去。
越走,人就越少,賣東西的店鋪也相當冷清,等街上徹底看不見風息谷弟子的身影了。薛錚遠逐漸自然許多,但神情依舊難掩黯然。
“一無所獲的一天。”薛錚遠抱怨道,“陸聞樞是我遇到過的最謹慎的人,但凡是被他盯上的獵物,絕無半點逃脫的可能。曾經(jīng)和他一起殺妖時,他的謹慎會讓跟隨他的所有人都感到安心。沒想到站到對立面后,他的謹慎會變得這么讓人棘手,真是讓人心煩?!?/p>
奔忙了一天下來,又要無功而返,薛錚遠無比心焦——這是他來到炎洲之后每一日、每一夜都要體會的情緒,而這種情緒在見到由他教導出來的風息谷弟子正開開心心地準備去往承劍門后徹底爆發(fā),薛錚遠手握成拳:“那些家伙……那些家伙他們根本不知道陸聞樞是什么人,看看他們能來炎洲笑得有多開心?!?/p>
最拔尖的風息谷弟子才有資格來到承劍門,但這些弟子卻要去瞻仰崇敬著一個殺了他們同門師長的人。
“何時才能讓他們知道……”薛錚遠說到這,停頓了下來,眼里一片茫然遲疑。
他一直當陸聞樞是朋友,將自己放在陸聞樞左膀右臂的位置上,突然有一天要將陸聞樞視為對手,曾經(jīng)的安心,就全部化為了恐慌。
這時他聽到玉蟬衣的聲音響了起來:“心煩什么?別忘記了,你從來都不是他的獵物?!?/p>
想到剛剛遇見的那些風息谷弟子,玉蟬衣問薛錚遠:“你只說你無法在陸聞樞面前演戲,可有真的去找他決裂?”
薛錚遠垂頭:“沒有?!?/p>
玉蟬衣又問:“那你父親那邊,會怎么向陸聞樞解釋你接下來將要一直缺席宗門事務的事情?”
薛錚遠更加黯然:“父親他在等著我回心轉(zhuǎn)意,于是對外說我閉關修行去了。”
玉蟬衣:“也就是說,陸聞樞并不知道你已經(jīng)知道了薛懷靈死亡的真相,不知道你恨他恨到想讓他死?”
薛錚遠點頭:“對。”
這時他稍稍抬眼看向玉蟬衣,咽了一下唾沫:“是要我去找陸聞樞割袍決裂,你們才能完全信得過我嗎?”
他在不盡宗待了那么久,一直想對玉蟬衣好一點。但哪怕他再殷勤,玉蟬衣待他總有種游離感,待樊小凡也是,薛錚遠能察覺到玉蟬衣性子里的冷與疏離。他本沒有那么在意,偏偏玉蟬衣對微生溟和巫溪蘭他們不一樣,尤其是對微生溟,他常常能看見他們兩人挨得很近地在商量著什么,之間根本容不得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