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蟬衣已經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了,只道:“……好亂?!?/p>
沈秀卻對她們的反應都不以為意,他道:“再后來,陸子午重回承劍門,奪得掌門之位,她想讓我和她結為道侶,被我拒絕。她氣急敗壞,給我下了咒。我那時的修為已經比不過她,只能受控于她,與她結了道侶,如提線木偶般,配合她做了一段時間別人眼里的‘恩愛夫妻’。是咒法總有破解之道,我很快找到了破解的法子,恢復自由,逃出了承劍門。”
“但她很快就追上來了,她將我捉了回去,這一回她長了教訓,不再單單用咒法控制著我,而是損我神魂,傷我心智,令我徹底失去逃亡之力,將我囚禁了起來。”說到這,沈秀眼中多了一絲驚惶,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似乎多年前的陰影仍在影響著他,怕陸子午隨時出現,“這千多年來,一開始,我還能每隔幾十年清醒一段時間,也能在她的房間里活動,最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睡了好久好久,一醒來,就在這里了?!?/p>
巫溪蘭道:“你神魂受損,需要用水梭花魚骨修補神魂,才能讓你醒來一段時間。最近四百年來,樞機閣大肆收購水梭花魚骨,她那里沒有水梭花魚骨用,只能讓你一直沉睡下去?!?/p>
“原是如此……”沈秀問道,“四百年前,她是否已經不再是承劍門掌門了?”
“不再是了?!庇裣s衣接過話來,“如今的承劍門掌門,是你和她的兒子——陸聞樞。他在四百年前,從自己的母親手中奪走了承劍門掌門之位?!?/p>
她觀察著沈秀在聽到“陸聞樞”這個名字時的反應,但沈秀的臉色仍舊是冷淡的、平靜的。
毫無波瀾。
這種神情卻令玉蟬衣心突突一跳,仿佛透過他,看到了陸聞樞那張總是清冷寂然的臉。
玉蟬衣直接問道:“你想不想去見你兒子一眼?”
她聲線輕輕,面上不露任何情緒,拋了個餌出去:“他可是如今的正道魁首,萬眾矚目,你既是他的親生父親,說不定,他能幫你伸冤呢?”
“可這個孩子沒有和我見過一次面,我連他幾時出生的都不知道?!鄙蛐阆仁敲媛犊嗤粗?,最后卻是漠然抬眸,看了玉蟬衣一眼:“按你所說,流言蜚語中的我既然如此不堪……這孩子恐怕恨極了我。我何必與他見面?”
以玉蟬衣所知,陸聞樞這一生最在意、在意到讓旁人不敢在他面前提及的那人,就是他的父親。
那個讓他、讓陸子午、讓承劍門蒙羞的父親。
倘若今日是陸聞樞在此處,聽到了沈秀這一番話,會有什么反應?
玉蟬衣忽然間覺得好笑,原來陸聞樞一生之最執(zhí)著,竟也只是一場虛妄。
“他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鄙蛐愕溃八拗?,而我沒有見過他,我也不想見他——這孩子流著陸子午的血,又由陸子午親自教養(yǎng)長大,若是為人處世像他母親,于我無異于一種折磨。相見不如不見。不要再向我提他了?!?/p>
這時,沈笙笙終于從混沌的頭腦中理出了些頭緒,她叫道:“那你在和道侶結契之后,背棄正道,跟妖跑了的事情,都是假的了?”
沈秀疲憊點頭。
他神魂再聚,心智重生,恰似久病初愈,說了這么久的話,就叫他氣力不足,只想倒下,卻仍強撐著面對著好奇的三人。
巫溪蘭看出他的難以為繼,連忙將沈秀扶到榻上,施針替他針灸。
而沈笙笙怔著怔著,臉上很快多了怒色。她又是怒又是氣,嚷嚷道:“既然是假的,為什么要這么污蔑你!連累的玉陵渡挨了好多罵!”
因為沈秀一事,玉陵渡幾百年間都抬不起頭來,遭到的辱罵和奚落可比承劍門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