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媽媽的聲音柔柔的:“生病的人,性格難免因身體的疼痛,而變得古怪一些。玉拂若有哪里說話行事惹了伯爺不痛快,老身現(xiàn)在這里替她賠個不是了。她膽子小,沒經(jīng)過事,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這病大約也是心病,嚇住了。”
沈易安聽了她這話,最近對柳玉拂的些許不滿竟去了大半,變得疼惜更多了。又聽柳媽媽道:“女人嘛,總有些小性兒的。她若有什么,伯爺不妨暫依了她,待病好之后再說道理。身子總是最重要的,若是人有個好歹,那才真是后悔也來不及?!?/p>
這年頭的人,相思、憂郁、驚懼而死的大有人在。不說遠的,沈易安自己的正頭老丈人盛國公,不就是驚懼而死的嗎?一個年輕時領(lǐng)兵打仗掙來爵位的漢子都說死就死,何況柳玉拂一個弱女子!沈易安心下一凜,將這事放在了心里,立時便答應下來。
柳媽媽又閑話了兩句,便笑瞇瞇地向沈易安告辭,又從隨身的籃子里拿出兩匣子親手做的糕點送給沈易安。沈易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竟感到這些日子難得的內(nèi)心郁結(jié)有舒暢之感。
沈榶睡足了一夜,次日天亮醒來,沒在房里繼續(xù)窩著了,而是打算去院子里吸一吸花草豐沛之氣。出了門,又看到李洵在院子里武燒火棍。
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盞兒幾個丫鬟侍從不再是一副震驚的樣子,仿佛已經(jīng)習慣了。想來這幾天常見這景況,三三兩兩站在檐下觀看。
這具身體比之前好了許多。李洵穿了一件素白的單衣,烏發(fā)隨意用一條紅綢扎了,那根燒火棍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衣袂和烏發(fā)紅綢一起隨動作飄蕩,晨光透過秋葉落在他身上,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
見沈榶從房中出來,李洵便收了勢,朝他看去——沈榶忽然想起一句詞:目如點漆,顧盼生威。竟然也能在這具身體上體現(xiàn)……
李洵將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個遍,卻見其腰間并沒有佩任何東西,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沈榶注意到,卻默默偏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哎呀,可算是好些了,你在房里躺了四日,再不好公子可要請?zhí)t(yī)了?!北K兒輕輕扯了扯沈榶的袖子。她這幾日有來看過沈榶,說沒精神是有點,但要說病了可是胡扯,也琢磨出是因那日的事,在和公子鬧別扭的。
盞兒心里覺得挺奇怪,若他們伺候的是個小爺,想要掙個姨娘做一做,那撒個嬌鬧一鬧,惹得爺來哄一哄便算了——盡管小碟也并不是那等俏皮的性子。
可他們伺候的是公子,使這么大的性子是做什么呢?最近公子和小碟都奇怪的很。
沈榶嗯了一聲,算是應了盞兒的話,往廚房走去。路過李洵時,李洵卻忽然道:“你要不要試試?”
他說完,又欲蓋彌彰地對四周的丫鬟侍從道:“嗯……跟著我練一練,強身健體。若再遇到什么人闖入咱們院子,也不怕了?!?/p>
“好啊好啊!”小碗第一個響應,這幾天公子都有耍棍,看起來就像那戲文里說的俠客一樣,眼花繚亂的好看得緊,他也想學。
李洵低頭看向沈榶:“嗯……你要不要跟我學?”
沈榶也仰頭看著他……看著大公子這細得仿佛一把就能擰斷的脖子,明顯凸出的鎖骨,風一吹就能吹進湖里的小身板……再感受一下小碟圓頭圓腦的身體。
沈榶忽然出手,手背撞在李洵的手腕上,李洵不防竟被他撞得脫手了。他不像李洵一般將那燒火棍當紅纓槍一樣耍,而是握住末端,耍了幾個劍花。
……因為棍子太長太粗,不是很美觀。沈榶有些懊惱,將棍子丟還給李洵,笑瞇瞇道:“公子還是自己再練練吧?!?/p>
他說完就繼續(xù)往廚房走,但屋檐下的小丫鬟們竟然爆發(fā)出一陣驚嘆和掌聲,搞得像在看什么街頭賣藝:“哇,小碟哥哥你剛才好厲害啊,你怎么做到的,一下子就把棍子從公子手里搶過來了!”
“我都沒看清,好像手那么一翻,棍子就換了個人拿著了?!?/p>
沈榶聳聳肩,表面淡定但內(nèi)心還是被吹捧得有些得意:“就是……蹴鞠你們知道吧,就像是搶球那樣,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