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榶笑了聲:“一群敬酒不吃吃罰酒的?!?/p>
小碗見他穿戴整齊,又將信揣在了懷里,問道:“碟哥兒,你現(xiàn)在就要去嗎?要不然等天亮了吧?”
沈榶卻搖了搖頭:“天亮了,伯爺和柳姨娘就要回來了。你還記得公子說的,只要一解禁立刻去送信嗎?這事總是宜早不宜遲?!比缃袼懿荒軗Q回去還是未知數(shù),身處下位就更要打起精神,一步都容不得差池。
小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幫著沈榶準備了火折子和燈籠,出了房門,卻見正房也亮起了燈,不多時,野鬼僅披了件外衣便走了出來。
沈榶見他衣裳都沒有系好,xiong口敞著一大片單薄的里衣。雖說還不知道能不能換回去,但照顧這具身體卻已成了習慣,下意識便上前幫他攏了:“公子怎么出來了?!?/p>
野鬼也沒料想到深秋的夜晚這樣冷,還是這身體太虛弱了……要是他自己的身體,這天氣赤著上身也無妨。沈榶的手在他脖子附近動來動去,惹得他喉頭滾動幾下,哈出了一口白霧。野鬼捏住了沈榶亂動的手,在沈榶疑惑的目光中將一張紙遞給他:“這是京中的地圖……你沒怎么出過門,怕不認得路,照著這個便可找到永康坊?!?/p>
這還真是最實用的,雪中送炭啊……要說沈榶有什么缺點,就是有點路癡了,這算瞌睡給他遞了枕頭呢。
他上次回來,說過他曾因迷路被那統(tǒng)領抓了去。是巧合嗎?還是這野鬼真就這么細心?
展開一看,這圖畫的簡單,更是只畫了從福昌伯府到城東永康坊的這一部分。雖然是簡單線條勾勒出坊市,卻各處標得明明白白,還畫了路線圖,非常簡單易懂。沈榶偷瞄了一眼,看來這野鬼,生前對京城熟得很嘛。
沈榶將地圖小心收進懷里:“多謝公子,我去了?!?/p>
野鬼猶豫了一下:“一路小心……若華項明問你話,不管問什么,你只管據(jù)實以告,別怕?!?/p>
這句別怕落在沈榶心上,又讓他覺得更安心了些,點點頭道:“我知道了?!?/p>
京城禁封了整整四天,此時乍然解禁,即便是半夜也有許多人忍不住出門來看看。更有一些人家斷了米糧,饑腸轆轆地出門來央告左鄰右舍或借或買。一時間,竟像白日一般熱鬧。
沈榶提著一盞小燈,留心著腳下,朝著城東的方向走去。不知何故,比起上次沈榶出府,京城路上許多鋪設的石板都不見了,地上也有好多坑,難走的很。許多坑土還泛著潮氣,很明顯是最近才挖出來的,像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京城禁封四天,是為了尋物?
永康坊華府燈火通明,此刻仍有許多軍士出入往來。沈榶在門口略看了一會兒,便趁著一位管家打扮的人送人出來,幾步趕上前,將信往前一遞:“求大人將這信交予華統(tǒng)領。”
那管家被暗夜里忽然躥出來的小哥兒嚇了一跳,瞇著眼睛打量沈榶一番,“你是哪家的?怎么連名帖也不遞?!?/p>
這幾日想見他們家統(tǒng)領的不知有多少,就算封了城也求告門前的士兵傳話,管家早已不耐煩。不過剛才這小哥兒叫他一聲“大人”,人也長得喜氣,倒叫他心里熨帖,不想為難這小哥兒。
沈榶低聲道:“我是福昌伯府的,這信是我們公子讓我送來的……”
聽聞是一位伯府公子送來的信,管家更不想接了。一個未婚哥兒私自給年輕武官送信,這是什么規(guī)矩?他正要拒了,卻無意間一低頭,借著門前掛著的燈籠的光亮掃到了那信封上浪花紋樣的蠟封,頓時變了臉色。
當朝太子李洵,字明泉。被先攝政王余黨以巫蠱之術謀害,于四日前下朝時忽然昏倒。嘉文帝震怒,封城四日徹查,誅逆黨、斬妖邪,然太子至今未醒。
這浪花紋樣的蠟印……正是太子李明泉的一方私印,非親近之人不能得見。
管家聲音干澀:“……你隨我進來?!?/p>
此時已近四更天,華項明一夜未睡,正在房內(nèi)由丫鬟小廝伺候著換朝服。京城封禁四日,陛下也輟朝了四日,除了禁軍、城防衛(wèi)與內(nèi)閣重臣,所有百姓、朝臣、勛貴皆不許出門。
若不是再禁下去城里要餓死人,陛下恐怕還不肯罷休。
半夜方才解禁,就有中官傳令,今日照常上朝。華項明剛剛才安排了幾隊人,去諸位大臣家中通傳。
這封禁的四日,堆積的朝政且不提,太子殿下依舊昏迷著,雖抓了些人,陛下的心情想來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華項明正思忖著待會兒若陛下問起,自己要如何作答,卻見管家拿著封信匆匆忙跑了進來:“統(tǒng)領,方才有一小哥兒上門送了這封信,人我已經(jīng)扣在花廳喝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