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心太軟了!”沈易安心中酸軟成一片。玉拂出身不好常常自卑,對原配生的嫡子多有忍讓。他不知道的時候,她們母子三人還不知吃了多少虧,這次是鬧得大了才沒瞞住。“我把你們從柳枝巷接進伯府,是要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不是讓你們受委屈的,”沈易安咬牙道:“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賬!”
甘霖院里也早得了消息,小碗慌慌張張跑回來——再心里有準備,事到臨頭還是怕的,聲音都有些發(fā)抖:“老爺回來了,正往咱們院子里來呢,面色看起來很是不善,邊走邊罵罵咧咧的……公子,咱們真的不會有事嗎?”
李洵正靠在床上,輕輕吹著一碗藥湯:這是沈榶帶回來的藥里最后一副。
其實他覺得身體已經好了,但這藥小碟好不容易拿回來的,也別浪費他的一片心意:“放心,不會有事?!?/p>
盞兒拿來衣服:“公子,快些喝了藥梳妝,準備見老爺吧?!?/p>
“梳什么妝?我病著,起不來身,就這么躺著,他有什么話讓他來床前說?!比羰瞧饋砹?,頂著這身子還得給福昌伯行禮,他也配?
沈榶見李洵如此氣定神閑,心中也越發(fā)安定,拉了拉盞兒示意她退下。只是也好奇,他到底有什么法子能確信可以壓制福昌伯呢?
不消片刻,沈易安已經到了甘霖院,沖進來見長子還在床上躺著,更加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李洵的鼻子罵:“你這個逆子!仗著我與你姨娘不在府里,竟然戕害兄弟,我怎么會生出來你這么惡毒的孽障!”
李洵這輩子還未被人指著鼻子罵過,很是有些“新鮮”。此刻將那吹涼了一些的藥一口干了,空碗放在一旁,聽見戕害兄弟四個字又莫名想笑:究竟是誰戕害誰?
對于沈易安的指責,他也并不辯解,只冷笑道:“伯爺進到我這屋里,滿屋子的藥味可聞見了?”
沈易安一愣,未料到他不答話,反問起自己來了。
“我在這里喝藥,伯爺睜著兩只眼,又可曾看見了?張嘴就是指責,你問過一句我身體如何了?莫非只那沈椿一人是你的兒子,稍微著點涼就把你心疼成這樣,我被人推進湖里險些淹死,死活卻不值一提——恐怕死了才更趁你心吧,是也不是?”
沈易安猝不及防被他一連串懟過來,眼睛都瞪大了:他雖然不怎么在意這個長子,但印象中長子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平日在自己面前還是很守規(guī)矩的。從前斥責他,也總是低著頭不說話,或者哭哭啼啼惹人厭煩,怎么今日竟像換了個人似的,這般牙尖嘴利!
不過被長子這么一連串地詰問,沈易安竟然奇異的有一絲心虛,來時的氣勢洶洶也減弱了半分。想到李洵話中所說,猶豫道:“你……”他琢磨來琢磨去,又覺得誰會將他推進湖里呢?定然是夸大了,只道:“你落水了?”
柳玉拂已經跟了進來,沒想到大公子上來就向沈易安告狀。她余光掃了一眼沈易安的神色,軟了聲音將話岔開:“大公子怎么說這樣的話?伯爺也是一時著急才疏漏了,您是伯爺的嫡長子,這府里誰也越不過您去,伯爺又怎么會不在意您的死活?您心中若是有什么怨氣,只管沖我們母子,那都是應該的,但千萬不要這樣和伯爺說話。若是傷了父子情分,寒了伯爺做父親的心可怎么好?”
沈易安聽她這話,果然又開始疑心,那所謂有人推他落水,是不是想誣告栽贓,臉色又轉硬了。
李洵卻連個眼神都沒給她:“閉嘴,這里有你說話的份?拱火拱的這么低級,也就伯爺色迷了心竅,才會吃你這套?!?/p>
柳玉拂神色一僵。
沈易安的火氣果然又被拱上來了一些,但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朝柳玉拂掃了一眼,才斥道:“放肆!敢說你老子色迷心竅,你還有沒有一點規(guī)矩!”
“不是嗎?”李洵再次不答反問,定定地看著沈易安:“我挺好奇的,你若是討厭你的長子,何不趕緊將人嫁出去,眼不見為凈——我今年十七了吧?京中勛貴家的女子和哥兒,十二三歲便開始尋摸人家,十三四歲便要定親,十五六歲成親的比比皆是。我十七了,卻連親事都沒定。既厭惡我,為何要放在家中礙眼,給自己找這不痛快呢?”
一旁的沈榶原本聽這野鬼罵沈易安聽得津津有味,心下十分爽快——就是他自己發(fā)揮也不過如此了,他自己發(fā)揮還要耗費心力,哪里有聽嘴替叭叭舒爽呢?
這時候卻瞪大了眼,如遭雷擊:?。?!大哥!你在說什么?怎么忽然說起成親的事了!再提醒了這老登,回頭隨便找個人家把我的身體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