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著這一遭奇妙的經(jīng)歷,李洵對這大公子也莫名產(chǎn)生了一些奇怪的歸屬感,雖然他還是嫌棄這是個窩囊懦弱的哥兒,卻又不愿意看到他遭算計、受欺負,那仿佛是在欺負他一樣。
這么一想,鄭孟睿哪里算得上良配,火坑還差不多!李洵的眉頭漸漸鎖緊了。
貴妃看著他的神色,暗暗納罕。李洵一向于房中事并不上心,怎么今日盯著名單看了那么久:“有何不妥么?”
“不妥倒談不上。”李洵淡淡道:“不過既然外祖父想給鄭孟睿說親,更應(yīng)該將人召進宮里來看看。這福昌伯名聲很是不好,鄭孟睿是三房唯一的獨苗,若是這大公子似那柳氏一般,豈不是將孟睿害了。這是給大妹妹選伴讀,也未見得每個選進宮中的我都要納了。不好的,就讓他老老實實陪妹妹讀半年書,尋個由頭放出去便罷了?!?/p>
至于曾經(jīng)說過親——還沒正經(jīng)定下,這又算得了什么。李洵在心中翻了個白眼:你還正經(jīng)定過三次親呢。
貴妃雖不喜那大公子,但也無意與李洵在這種小事上爭執(zhí),便笑著要答應(yīng)。但還未開口,又聽李洵道:“況且,凡事也該先君臣、后姻親。便是我的表弟,我還未選過,鄭孟睿又怎么敢先我將人定下?”
這話說得就有些誅心了,幾乎算得上在指責(zé)安國公府僭越儲君。貴妃驚訝地看向李洵,太子歷來對外家優(yōu)容,還是頭一次聽他說這種話。而李洵只是將大公主抱在懷里,逗著她玩,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隨口說了什么。
貴妃沉默片刻,才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了。那日只是仲弘提了一句,我擅作主張,不關(guān)你外祖和睿小子的事,洵兒莫要怪我才是?!?/p>
李洵挑了挑眉,沖她一笑:“我哪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便是睿小子身子不好,姨母也要將我放在首位,不然我可要吃醋了?!?/p>
他自小少有做出這種撒嬌的樣子來,倒讓貴妃一愣,心下的那一點異樣的感覺也消散了,忙順著李洵的話道:“是、是,確實如你所說,因他身子不好,你外祖父常在我跟前念叨。這一聽他要定親,我就慌忙的忘了分寸,以后姨母定然凡事都先想著你?!彼龑⒛敲麊文闷?,“那就將這沈橋,換成沈榶?還是讓他們兄妹二人一同進宮?”
李洵無所謂沈橋進不進宮:“姨母隨意安排吧,只要那沈榶進宮就行。”
貴妃又略坐了一會兒,便帶著大公主離開了。李洵靠在床上,閉著眼不知在想什么。不多時,兩個宮女端了些宵夜進來:如今太子身體虛弱,太醫(yī)吩咐少食多餐,多多進補。因此每隔上一個時辰,便奉上些補品,好歹讓太子吃兩口。
這會兒端上來的卻是一盅燕窩。但這燕窩竟然是和肥鴨、魚翅、瘦肉一起燉的,是個咸口。李洵看了眼上面飄著的油花就有些倒胃口,硬著頭皮嘗了,簡直想嘔吐。要是以往,他大概就直接將這盅砸了,但看著那兩個宮女如盞兒、箸兒一樣的年歲,不知為何竟壓下了火氣,只將那盅丟到了托盤上。
兩個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收拾托盤,李洵看著她們微微顫抖的手,心中忽然一動,對其中一人道:“你去吩咐御膳房,讓他們用銀耳、冰糖燉一盅燕窩來,再用牛乳和燕麥煮一碗粥?!边@是小碟做過的,都是比較和他胃口的吃法。沒用的御廚,竟連個小侍從的手藝都比不過,忍耐再三,李洵還是沒忍住:“孤已將做法告知,若還是做得這般難以下咽,便讓御膳房提頭來見吧?!?/p>
那宮女渾身顫抖、連忙應(yīng)是,小跑著出去了。而李洵待她出去,忽然一手抓住另一個宮女的手腕,將其半個身子拖到了榻上。
那宮女大驚失色,又不敢掙脫,“噗通”往下一跪,不住的叩頭:“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李洵:“……”他松開手,看那宮女已抖如篩糠一般,淡淡道:“孤抬舉你,怎么到饒命的地步了。你侍奉得好,孤便封你做昭訓(xùn)……做承徽,如何?”
他細細觀察那宮女神色,卻見她半點不心動的樣子,只不住叩首求饒。
做承徽,也要有命做才行?。?!
誰不知道太子他……雖說現(xiàn)在太子病了身體虛弱,但今日不死,過個一年半載,大概也是要死的,還可能是鈍刀子割肉,慢慢折磨死。想起家中父母雙親,那宮女一時淚如雨下,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分到了太子宮中!本來伺候太子,日常就夠可怕的了,現(xiàn)在竟然還被太子看中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