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榶這才看見,靠門邊的墻角不知道何時擺了一面屏風,后面放了恭桶——大約是在他胡思亂想時,小丫鬟們布置的,天亮后再撤了。李洵挑了挑眉,只覺得這小哥兒今晚格外的呆:“你還要跟進來看著我……不成?”
沈榶紅了臉,連忙幾步退出去,不久又聽見水聲……臉上更燙了。
原來不需要他扶著……怪他自己亂想,怎么會覺得需要幫忙扶著,人家古代人倒也沒有那么變態(tài)……原來上夜只是提前起來,幫忙點個燈啊。
他正懊惱著,卻見李洵從屏風后出來,盯著發(fā)愣的沈榶看了一會兒,見他毫無自覺,無奈提醒:“水,凈手。”
“哦、哦,”沈榶連忙去打水,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待李洵洗了手,二人又熄了燈,各自睡下。偏生今晚格外折騰,許是起了夜身體又缺少水分了,到了天蒙蒙亮時,李洵又有些口渴。他仰面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決定不叫醒那個小呆瓜,自己摸索著起來,去外間喝水。
外間有個小爐子,一直溫著一壺水。李洵從前又哪里自己做過這種事情?也未點燈,就著外面一點天光,摸索著拿了杯子,也不沏茶了,就白水喝了半盞。
待回到里間,卻見沈榶竟然也起來了。
李洵還以為是自己動靜太大,吵醒了沈榶,讓這良心未泯的小哥兒起來伺候了——然而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多了。沈榶人倒是站起來了,眼睛卻根本沒全睜開,瞇縫著完全看不見他。像上次一樣在屋里陀螺一樣轉了一圈,衣裳也不披,摸索著、搖搖晃晃、磕磕絆絆地往屏風后面去了。
李洵臉皺了起來。按照規(guī)矩……下人是不可以用這屏風后的恭桶的,要起夜得上外屋去。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李洵自己起夜時不覺得,這會兒聽著水聲,心中莫名升起了一點異樣的感覺。
他摸了摸鼻子。
這不太正常。
太子殿下已經察覺了。
沈榶方便完,還記得凈手,然后跌跌撞撞朝著屋里唯一一張大床,一頭栽了下去。
李洵:“……”
若是在東宮,有哪個小哥兒或宮女敢如此,他早將人丟出兩丈遠了。但是此刻,李洵低頭借著一點晨曦微光,目光嚴肅地盯著那睡得如死豬一般的小哥兒。
許久,李洵把人往里推了推,自己也鉆進了被子里。盯著床帳看了一會兒,又認命地起身,將小榻上的被子拿過來,蓋在沈榶身上。
到底是誰給誰上夜……李洵一邊在內心感嘆,一邊又幫沈榶掖好被角,在他鼻子上輕輕點了一下:“放肆?!?/p>
沈易安除了柳玉拂,還有兩個妾室。但他以往坐臥都和柳玉拂在一起,仿佛一心一意要和柳玉拂做一對民間的單夫獨妻,并不大理會她們。
這夜聽說沈易安竟難得自己歇在書房,兩位姨娘便都打發(fā)人來送了些點心宵夜。
沈易安一晚上被攪醒幾回,原本煩得很,但又忽然想起什么,猶豫片刻吩咐道:“讓她們都安生些……明早我去冷香苑吃早飯?!?/p>
冷香苑住著的梅姨娘,原本是沈易安身邊從小伺候的大丫鬟,年紀還比沈易安大上三歲,算得上和沈易安青梅竹馬。老太太還在時,見她模樣俏麗性情也和順,兼之沈易安也喜歡她,便提拔做了通房丫鬟。
大公子出生后不久,梅姨娘也有了身孕,便開臉擺席,正經做了姨娘。
沈易安少年時亦與她情好過一段時光,后來生下一個女兒,如今也十五歲了。只是梅姨娘本就比沈易安年歲大些,漸漸色衰,又不如柳玉拂有一群“軍師”在身后,會變著法地討沈易安的歡心,慢慢地便被拋在腦后不理會了。
梅姨娘本是無所謂沈易安來不來她屋里,只不過是送份點心走下流程罷了——這些年,她也早歇了情情愛愛的心。再說她一個丫鬟出身,做到姨娘也頂天了,還能扶正不成?她可沒柳玉拂那般癡心妄想。守著自己的那點子份例關起門來過日子,倒也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