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瞟就看見李洵擰著眉,十分不悅的樣子。但是不得不說,便是這十分不悅的模樣,也是很好看的……這野鬼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他待要再看,夫子在上面輕咳了兩聲,沈榶趕緊轉(zhuǎn)回注意力。
終于熬到上午的課程結(jié)束,白檀帶著大公主回毓慶宮,伴讀們飛速散去,只李洵留了付翰林講話。他也希望付翰林不要只專注于教導那些伴讀,至少騰出三分之一的時間來教導大公主,剩下的時間可以讓大公主自己練字。
付翰林敢不給白檀面子,卻不敢拿嘉文帝壓李洵,只得委委屈屈答應了??烧勊圾櫲?,竟要從認字教起,可憐可嘆。
李洵和付翰林聊完之后,再一轉(zhuǎn)身,沈榶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搖了搖頭,但今日有正事,便也無暇去尋沈榶,只拿著方才一本沒有批復的奏折,去了勤政殿。
這本奏折里寫的卻是,崇平府的知府發(fā)現(xiàn)在其轄區(qū)境內(nèi),興起一太平教。此教目前尚未有任何不法之舉,只是為百姓延醫(yī)施藥,看似只是如和尚道士一般在做普度眾生的好事。然而不同于和尚道士——這年頭做和尚和道士是需要考試的,并不是說誰心情不好奔上山去,就能看破紅塵剃度出家。甚至私自剃度還是犯法的,每年官府發(fā)放度牒的數(shù)量亦有限制。
這就限制了佛教和道家人數(shù)上的擴展,而這太平教招收教眾的速度卻十分之快,便被崇平府的知府給注意到了。
然而不僅是崇平府——這知府和自己的同年通信,發(fā)現(xiàn)臨淮南一帶許多府縣都有這太平教的痕跡,這才緊急上報。
歷朝歷代對這些“教”都持警惕的態(tài)度,甚至許多教都是開啟亂世的導火索。盡管目前這太平教還未有任何動作,但那知府也不敢大意。
李洵也同樣很重視這奏本。不僅如此,因事發(fā)在淮南一帶……李洵不知為何,聯(lián)想起了被柳玉拂抵給騙子的那些莊子。
他讓華項明派人去查過那些莊子,在兩年內(nèi)就轉(zhuǎn)了幾手,如今洗的十分干凈。但反過來說,福昌伯府的莊子在柳玉拂接手之前一直都打理的很好,買到這莊子的人應當感覺十分幸運、用心經(jīng)營才是,又為何會頻繁轉(zhuǎn)手?洗的太干凈,反而不正常了。
李洵總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恐怕有些關(guān)聯(lián)。福昌伯府那大批的銀子流向了何處,若真是背后人與這太平教有關(guān),倒是養(yǎng)得起這么些教眾……
他心中一凜,加快了步子朝勤政殿走去。
而另一頭,貴妃也接到了放學回家的大公主。她如每一個孩子第一天上學的母親一般緊張了一上午,要不是嘉文帝不允許,她真的想去重文宮陪讀。然而接到大公主的同時,卻也接到了白檀的告狀。
“那夫子實在不知好歹,只悉心教導那些伴讀,還拿陛下的話壓奴婢,根本不將咱們公主放在心上……”白檀十分委屈,“若不是咱們公主,那些伴讀哪里有幸受教導?不過是些搭頭,那夫子簡直本末倒置、倒反天罡!”
貴妃聽了,面上卻有一些麻木。大公主拽了拽她的衣角:“母妃,今日太子哥哥教我認字了,你看我寫的字!”
今天她寫了十個大字,讓小小宮女一路捧著回毓慶宮,帶來給貴妃看。貴妃這才露出一點笑意,陪著大公主看過了學的字,哄著她去吃午飯,這才對白檀冷笑道:“于陛下眼里,恐怕教本宮的公主才是搭頭,給太子選側(cè)妃才是正經(jīng)。就算沒有咱們大公主,還有二公主,反正耽誤不了教導太子側(cè)妃?!?/p>
她還不知道嘉文帝怎么想的?于嘉文帝而言,太子是太子,其他孩子是其他孩子,連太子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尤其她的女兒還異于常人,嘉文帝雖然表面上還算寵愛大公主,也時常賜下東西,可于他而言,大公主聰明也好蠢笨也罷,養(yǎng)著就是了,他根本不會真心去疼愛、培養(yǎng)、去為她的未來做打算!
貴妃平復了一番心緒,才道:“太子今日去重文宮了?”
白檀垂頭道:“是,但……應當不是為咱們公主。太子殿下好像真的很中意那福昌伯府的大公子?!?/p>
貴妃沉默了片刻,忽問:“你今日去重文宮,見那福昌伯大公子如何?”
“倒還不錯,是其中佼佼者。那夫子教課晦澀難懂,他竟也聽懂了。那夫子似乎還挺滿意他的,提問了兩次,他都答了上來。奴婢聽不大懂,但觀那夫子神色,是滿意的?!?/p>
“好,好?!辟F妃贊了兩聲,“好相貌,好學問。既然學問不錯,想來也是知書達理,頗有教養(yǎng)……”她冷笑道:“倒是沒讓那娼妓沾染了不好的習氣,到底是盛國公府的小姐生出的孩兒。”
“既如此,便是個生養(yǎng)略難的哥兒,也配得上睿兒了。”貴妃冷著臉道:“往府里傳話,就說我看過了這孩子,著實很不錯,與睿兒很相配,讓父親快快去福昌伯府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