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無甚在意,已然適應(yīng)邵夫子的貪酒隨性,只叮囑了一句,“師叔你年紀大了,莫貪杯啊”。
倒是沈昱望著邵夫子一溜煙不見的身影,頗有意趣地回憶道:“皇上每每遇到師叔,都想招他入仕,可每每都會
被拒,著實有些尷尬。好在皇上寬仁大度,從不計較,還夸贊師叔是謫仙之人,不該在陰詭朝廷中淹埋?;噬鲜敲骶榫绨榛?,師叔避而不見是對的,否則再拒幾回,皇上面子終歸掛不住,也會惹來其他朝臣的嫉妒了?!?/p>
“做個逍遙散人也很好?!狈綄幍f著,舉目四顧。
她自少時離京,便再沒回過汴京,多少有些近鄉(xiāng)情怯,尤其是對那位素未謀面的皇上,神色也多了份肅穆,心道:“父親,希望我這次回來,能讓惡人伏法、真相不再蒙塵,能盡快為你、為師傅報仇雪恨?!?/p>
過了朱雀大街,按規(guī)矩做了幾道盤問、查驗,二人終于來到大慶殿門前候著。
沈昱見方寧手中一直攥著柴威信件,開口,“當今皇上年剛過三十,但為君已有十數(shù)載。陛下年幼喪父,蔣太師不僅教他為君之道,亦授予他如何為人父為人子,亦師亦父,此等感情,絕非我們?nèi)詢烧Z就能分化。若是陛下不信這些,切莫與其爭執(zhí),要徐徐圖之。不可太過激進。況且蔣太師是當朝宰輔,心機深沉,勢力遍布,你可不要給自己挖坑?!?/p>
“我明白?!狈綄幍帕艘宦?,瞧著皇門梁宇上偌大“明堂”二字,神翰雄偉,勢若飛動,從容道:“揚仁化于宇內(nèi)兮,盡肅恭于上京。事在人為,陛下與蔣太師的情分難以撼動,我心亦不可撼。”
說話間,殿門大敞,一身著四爪蟒袍的公公碎步朝二人走來。那蟒袍銀線云紋大氅足以見其身份貴重,
沈昱立刻朝著那公公拱手禮拜,微笑道:“何公公,有勞帶路?!?/p>
方寧也學著沈昱的樣子對何公公行禮。
何公公和善的朝著沈昱回禮后,目光落在方寧身上,打量間,一細長的尾音從鼻腔發(fā)出,滿意道:“咱家聽皇上說,方娘子是當年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方維民之女,其行事果敢聰慧,又不失體統(tǒng),如今瞧來,是個妙人?!?/p>
“謝公公夸贊?!狈綄幦肓嘶蕦m后,特意收斂了幾分平日的隨性,變做一副乖巧模樣。
她既不想給沈昱惹事,也怕冤仇因自己的魯莽而得罪權(quán)臣,不能昭雪。
如今她與沈昱在天子腳下,也是入了蔣太師的地盤,一切都應(yīng)小心謹慎為先。
想罷,她低頭與沈昱并肩前行,跟著何公公,一路進了文德殿。
殿門大敞,殿庭進深以脊柱為中軸,東西各有六界,入目不見底,一派威嚴莊重之色。
方寧朝著殿內(nèi)走了約有數(shù)十步,才看清龍椅上端坐一人。
皇上已褪去朝服,一身素衣,坐在案前批閱奏折,見二人前來,放下手中筆,抬頭微微一笑,“沈愛卿終于回來了?!?/p>
“臣沈昱、方寧,拜見陛下?!倍水惪谕?,跪拜叩首。
“平身。愛卿這一路辛苦了,來人賜座?!被噬系囊羧菪γ渤鰷貪櫲绯?,但不乏天子之威。
方寧落座后,目光悠悠的掃過大殿中的守衛(wèi)、宮婢,還有站在皇帝旁邊的何公公,最終一瞬不瞬的與皇帝對視,未發(fā)一言。
皇帝嘴角一勾,隨即屏退左右,道:“都退下吧?!?/p>
待旁人盡數(shù)離開。
方寧忽然起身,再次跪拜,口中懇切道:“民女與父親流浪在外多年,幸可重回故里。謝皇上隆恩。過多稱頌阿諛之辭,民女笨嘴拙腮,不會多說。但有關(guān)乎皇上江山社稷之機要呈上,以表忠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