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1頁）

“秦松：原道商賈良人，實則市井兇徒。鄙陋豎子，欺孤兒寡母，詐小門薄戶，竟負(fù)兩條人命！當(dāng)即斷首，以快人心，”姚縣令當(dāng)堂便下了判詞，了結(jié)此案，“羅娘子：身猶未字，春心暗懷。一情障目，違逆尊長；驕縱無知，殞命父胞。玉骰嵌紅豆，相思骨竟作厲階；喬木喪斧斤，可憎才真成禍水！卻憐羅氏遺脈，惜小兒懵懂，且留膝下，侍奉病母?！薄胺妒夏缸樱汉删壠?，深巷酒香。羔羊跪乳，斷手猶孝母；寸草春暉，眾唾亦舐犢。痛羅生不義，使其府內(nèi)藏畫盡歸汝，頤養(yǎng)天年，聊解潦倒之憂?！币h令干脆果決的聲音，伴著驚堂木手起手落，震徹之間烏鵲驚起，滌蕩萬千浮光塵埃。

陰云散去，天日重見。

方寧聽著那動靜可比以往舒服多了，拉著沈昱走出衙門，此時才感覺郁結(jié)在心頭的一口氣全然消散。

二人相視而笑。

“沈大人！方娘子！”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們。

是范婆婆帶著剛被放出來的范黎，踉踉蹌蹌地向他們一邊喊一邊跑來。

“范婆婆，二位如此匆忙，不知是有何事？”方寧見狀連忙攙扶著她。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娘與我決心要離開吉榮縣了，”范黎向兩人揖手道，“我娘見方才二位大人將此畫給我時多有不舍，便想將它送給二位，以表恩情?！彼f著，從袖中拿出那幅天魔仕女圖，遞與二人。

“這”方寧與沈昱兩人相互看看，不知如何是好。

范婆婆見他們遲疑，立馬強(qiáng)硬地將畫塞到方寧手中，誠懇地向兩人解釋道：“我們娘倆眼下要遠(yuǎn)行，帶不了這么貴重的東西，就連羅府的藏畫也準(zhǔn)備去折成銅錢。二位大人救了我們的性命，要是不拿著，我們心里也過意不去?！?/p>

“既然如此，不如便用錢買下吧，”邵夫子的聲音從旁側(cè)chajin來。他走到方寧身旁，對她挑挑眉，意味深長道：“此畫與眾

不同，能見到則是命中有緣。去羅府贖，恐怕千金也難。不如低價買下，也算全了別人的心意?！?/p>

方寧聽出了話中含義，雖對師叔讓她買畫的目的有些疑惑，但還是依言照做。

待辭別了范家母子，方寧想問問買畫的用意，怎料轉(zhuǎn)過頭一看，人已無影無蹤。

此間，沈昱看出邵夫子似有所指，拍拍方寧肩膀，道：“他不愿意說，外中玄機(jī)我們自己參悟吧。”

方寧只好回到知縣府的別院內(nèi)，入了夜，點(diǎn)上燈，將畫卷平整地在長桌上鋪開，與沈昱一道細(xì)細(xì)揣摩。燃燭過半，仍無所獲。

方寧揉揉酸澀的眼，從案前直起身來，望著窗外漸沉的月夜，倦意頓生，不禁走到窗邊的小幾前，突發(fā)奇想，倒了一杯壺中酒作吟。酒香飄溢，吸引了琢磨畫的沈昱。他打了個哈欠，吸吸鼻子，道：“你喝的是什么酒？”

“減少歡心蘭，回歸正常的狐仙酒，今早躍仙酒樓送來的。權(quán)當(dāng)提神吧，不然困死了。”方寧說著仰頭灌了一口，沒一會兒腦袋暈沉起來。她甩甩頭，卻驚覺眼前被不知從何處飄來的云霧遮擋住視線。但意識卻愈發(fā)清明。

酒意上了頭，方寧扶著桌沿跌跌撞撞重新來到畫前，俯身一眼望去。神魂俱起。山霧繚繞撲面來，青丘深處聞狐鳴。似醉非醉間，狐仙化女，遠(yuǎn)山忽近，長風(fēng)過巒，云如煙散，披帛仕女飛天迎面來。眸中彩墨忽動，濤聲四起，驀然有神靈。

“辛夫人?！狈綄幫@幅畫喃喃的重復(fù)著三個字。

“什么？”沈昱沒聽清她口中的話。

“是辛夫人，”方寧低頭靜默著看了須臾，驚喜的往后撤了一步，離那張畫稍微遠(yuǎn)了一點(diǎn)，扭頭對沈昱興奮道：“這張?zhí)炷伺畧D是唐代辛夫人的真跡?！?/p>

她的手摩挲著畫紙，帶著一絲懷念說：“幼時父親曾與我說過此人的大名與平生，不想竟在這般境地遇到她?！?/p>

沈昱醍醐灌頂?shù)狞c(diǎn)點(diǎn)頭，接道：“是她啊。我也有所耳聞。辛夫人是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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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盛世時所出的公主，但又有傳說不是真正的李家公主，而是隋朝遺留的妖孽，總之諸多猜測，身份成謎。她精通詩畫，造詣極高。夫君死后縱情山水，酷愛收集名家寶藏，相傳她曾富可敵國，不過后來那些東西隨著她的死去也一并藏在了她的墓葬里。然而稀奇的是，后世的土夫子，無論誰都沒有找到那座真墓。想必是找了高人幫忙選址安葬?！?/p>

方寧借著醉意，口中吟著辛夫人生前所留的那首如夢令：“獨(dú)倚淵然樓上，醉把東風(fēng)歌去。彎弓射玉衡，鉞下霜劍還與。春北，秋南，鴻雁不得征旅?！弊志淙缰槁溆癖P，清脆悅耳，輕快中逐漸帶起一陣微揚(yáng)的激昂。

沈昱未察覺方寧語調(diào)的變化，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會兒，問：“‘平道右畔獨(dú)淵然’，‘四星別名衡’，此詞中意象混雜，難尋真言。師妹有何看法？”

“我依稀記得父親說過，這首詞應(yīng)當(dāng)從后往前讀。其中‘春北，秋南’，‘春北’在四象中有誤，因此此路為歧途，而立秋與朱雀之南重合，‘秋南’才為‘正旅’?！狈綄幨种邪淹嬷⒕频你y樽，雙眼迎著燭光，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