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外,一江秋水靜靜流淌過夜幕下的樊城,水天相接處,唯有畫舫彩燈在這張墨紙上繪出了斑斕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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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寶街匯聚八方古玩。瓊玉堂、祥云樓、萬象齋等享譽國內(nèi)的名號皆在此地安置門店。大大小小的鋪子、攤頭錯落有致,一眼望去,荒貨無數(shù)。來來往往的商客魚龍混雜,有撿漏拉纖的人精,一眼便能辨出真假,也有半知不懂的生客,淪為了待宰的肥羊。
方寧與沈昱穿梭在人群中,換了一身不太醒目的行頭,暗中打量著這里的一切。
兩人師承一脈,除星象八卦之外也略通一些古玩鑒賞,幾乎是同時注意到街面上的東西大多是良莠不齊的水貨,鮮少能見到貨真價實的真家伙。
方寧粗略地掃了掃一個鋪面,又是一水兒的贗品,眉尖微蹙,忍不住譏諷了一句:“你們這兒就沒有幾個真東西嗎?”近乎是同一時間,不遠(yuǎn)處的一家小鋪子前也有人出聲抱怨?!澳銈兙湍弥@些東西糊弄小爺我?”
少年一副頤氣指使的模樣,獨自一人站在店前,身邊沒有侍從。他的穿著打扮顏色上乍一看很低調(diào),實則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頗為錢,稍微眼尖的人第二眼便能看出他身上的衣服皆是名貴的料子,更別提腰間那只品相不凡的佩玉,顯然是哪家的公子。
那清澈的眼神,那高昂的腦袋,那半瓶水的鑒賞,這種人最容易被當(dāng)作待宰的肥豬。
“周家的,要不是你前些日子派人跟我說店里來了新玩意兒,催我趕緊來看,我也不會逃了今日的課,”那少年轉(zhuǎn)頭就與鋪子的伙計沒好氣地埋怨:“你要是不拿出兩件像樣的來,我可不會再來了,別家的東西也不必你的差!”
那伙計聽了這話,哪敢有半句多嘴,趕忙哈腰點頭,連聲稱是的解釋:“司小郎君,我們哪敢糊弄您吶!”說著,四下環(huán)顧了一番,見左右無人往他們這邊看,才鬼鬼祟祟地從柜子底下拿出一個匣子來,遞給那少年看。
“您瞧瞧看,這是什么?這可是前朝的四神鏡!這可是新上來的鬼貨,寶貴著呢,不能隨便放在外面,不然被有心人惦記,許就沒您的緣分了。”伙計壓低了聲音,將那匣子打開只讓他看了一眼,隨即立刻便合上了,神神秘秘地對他說,“不能怪我們先前不拿出來給您看,這東西如今能算我們壓堂的,哪怕是俏貨也比不了。小的與您投緣,敬重您,透個風(fēng)兒,我們掌柜說了,就算您知道了也拿不下,打算多找?guī)讉€識貨的競價呢。”
司姓少年見他如此做派,當(dāng)即就被勾起了興趣,按住伙計收回那匣子的手,嘴角難壓驚喜與好奇,道:“哎,你收得那么快做什么?怎么叫我來又不許我看了?也讓小爺我今晚開開眼界唄。多名貴的寶貝啊,還有我買不起的?”
那伙計聞言卻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只見他苦著一張臉:“實不相瞞,前幾日告知小郎君的時候,沒想到是個這么大的貨。我們當(dāng)家的可是吩咐了,除了能直接拿了的貴客,其余人都不給看。要的就是懂行的快出手?!?/p>
司小郎君被激的臉上掛不住,不服氣道:“這么大口氣,該不會是吹噓吧。你給我,我來掌掌眼兒。若是我都不稀罕的,您們還是低價賣了吧,別丟人。你若是不給我,該不會留著坑人呢吧?”
“得嘞,您拿穩(wěn)了、瞧仔細(xì)了,可別看走眼!”
聽聞少年此時夸下???,那伙計頓時喜笑顏開,將那只要拿進(jìn)去的匣子又重新打開,推到少年面前,示意他自己去拿。
少年被他這一出弄得整個人都飄飄然的,想也不想就將那匣子里的東西拿出來看。不過他左右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來,只能依稀根據(jù)花紋辨認(rèn)出的確是隋唐皇族人才有資格用的東西,再加上那伙計的一番話,便覺得大抵是真的。他心滿意足地看完,伸手便要將東西擱到臺子上。
忽然,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只貓來,嘶叫著橫沖直撞的撲到司小郎君的腿上。
貓的力氣不小,司小郎君受了驚,踉蹌一步,一不留神,便聽“咣當(dāng)”一聲,他手中的那面四神鏡啪嗒摔在地上,鏡面霎時間四分五裂。
“哎喲,我的老天吶!這可怎么辦啊!”伙計焦慮的喊聲響起,手足無措的盯著地上的碎片。
等司小郎君站定,看清地上的四神鏡時,臉色登時變得煞白。
“不是、不是我”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一邊搖頭,一邊后退,“我明明拿住了只是不小心——”司小郎君的背抵上了身后的人墻,口中的話語戛然而止,驚疑不定地扭頭看向身后五六個壯漢,這才反應(yīng)過來,“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們是做局害我。好端端的怎么會莫名其妙出來一只貓,好巧不巧的在我交還鏡子的時候嚇我!”
伙計氣的直跺腳,語氣也厲害三分,“您可不能砸壞了東西,還冤枉人吶。那野貓又不是我們家的。我們家從不養(yǎng)貓。按規(guī)矩,您要賠錢,不然,我要掉半條命?!?/p>
“周家的,你這是什么意思?你別忘了,我可姓司!等我回去告訴父親,要你們好看!”司小郎君被幾個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回頭盯著鋪子后面優(yōu)哉游哉收拾地上的鏡子碎片的伙計恨的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