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大氅為我罩上后,將屋里的炭火挑得更旺了些,我等不及了,撲上去從后頭將他環(huán)腰一抱。
他被我推了個趔趄,險些撲到火上去。
我貼在他背后「咯咯」笑個不停,他起初無奈得失語,愣了一會兒索性扭頭將我抱進(jìn)懷中,手掌在我后頸處輕輕撥弄,又涼又癢。
我抬頭瞧他,「你為什么總是不講話?」
雖然霍霆從前也話少,但到了金翠山后話更少,時常是我在說,他在笑。
我知道是因為經(jīng)歷得太多,被大起大落與大悲大喜填滿了心xiong,無從說起。
火光像兩簇纏綿的細(xì)舌,滾燙地舔舐著我倆的面頰,我朝他懷里蹭了蹭,不打算放過。
他被我弄得笑出了聲音,「我怕夢醒。
「我怕……我霍霆沒那么好的命。我以為我會孤獨終老的時候,你跌跌撞撞地闖進(jìn)了我的視線,我以為我會死的時候,卻聽說你一直都在等我。木蘭,我何德何能今生有你作伴?」
我像一只被霍霆夾在臂膀下的狹促松鼠,原本想逗弄他,卻被他一番話弄得心口疼。
我揉著眼睛,「讓你說話,沒讓你說這般惹人落淚的話?!?/p>
「木蘭,成親的話本該我來說,可今時今日的霍霆再不似從前,若僅是無權(quán)無勢就罷了,我如今這副身子破破爛爛,莫說不能讓你依傍,只怕你看見了都會害怕,且我長你近十歲,我更怕能陪你的時日不多?!?/p>
我有些委屈,「你素來謀劃長遠(yuǎn),能為所有人著想,為何不在一開始就管住自己,別對我動心,且別讓我也動了心?」
「這……我……」
「霍霆,我怨過你推我出宮門,我已無數(shù)次地被拋下過,你又狠狠地棄我一次?,F(xiàn)如今你就在我面前,什么今非昔比,什么長我歲數(shù),都是狗屁,對我全然起不了作用,往后我好好照顧你,你能再活十年,我們就在一起十年,再活二十年,我們就在一起二十年,若你明日就死了,我也不活了。」
霍霆蓄了一池淚在眼中,在我說完時悉數(shù)落了下來。
他把我抱著,應(yīng)是想說什么,但還沒說得出什么,就已泣不成聲。
寂靜晚空里,爐火燃得恰到好處,似在對眼前的一對淚人兒溫柔相看。
這一刻,我好像看見了兩個霍霆。
一個方經(jīng)歷過九死一生的劫難,冷著眉眼咬緊了牙關(guān),決定要和命運一搏。
一個躬身為他人做馬鞍,握著銀槍替他人當(dāng)肉盾,踩著無數(shù)人的首級一步步獲得世人的尊重和權(quán)力的注視。
午夜夢回,他對著寂寞的長空嘆息,與幼小伶仃的自己作別。
可他哭起來時仍像那個嘗盡了折磨與孤獨的少年,顛沛流離那樣久,在我懷里終于能讓自己坦然釋放。
我輕撫著他的后背,小聲說,「冬塵,我現(xiàn)在給你一個說娶我的機會?!?/p>
2
成婚好些時候,我仍沒碰得著霍霆。
他身子雖好些,但請上門的大夫仍說他脈象仍虛而無力,經(jīng)不起勞累。
我倆對視一眼,他紅了臉,我笑歪了嘴。
大夫走后,他繼續(xù)嗔怪,「大夫說的你可都聽見了?所以別再像個女流氓似的一到夜里就撩撥我,方把我撩撥起勁兒來又把我推開,這樣會死人的,真的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