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學士面色蒼白地看向裴今宴,欲言又止,最后沮喪地垂下頭,狠狠嘆了口氣——他后悔?。?/p>
后悔自己為何不早點覺悟,為何從前那般天真頑固。
以為只要守著老祖宗傳下來的祖訓,便能守得住基業(yè),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生。
但……今非昔比了。
從前歷代皇上不為難蘇家,是因為沒能力嗎?不,他們只是衡量得失,覺得沒必要大動干戈罷了。
一旦蘇家的威脅值上升,別管什么百年基業(yè),便是千年、萬年,人家連根拔起,他們也是毫無還手之力。
……不對,他們有!
如果蘇家積極應(yīng)對,如果他不碌碌無為、虛度光陰,進入內(nèi)閣、拿到權(quán)力,又如何會淪為待宰羔羊?!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忘了!他荒唐??!
想到這,蘇學士將茶碗重重放在桌上,狠狠嘆氣。
蘇明妝心疼道,“父親,您想開一些,如今我們蘇家分家,避免了尾大不掉。加之沈大哥的事解決,只要我們小心行事,定會安全?!?/p>
蘇學士嘆了口氣,“為父……無地自容?!?/p>
“您別胡思亂想行嗎?您做得已經(jīng)很好了!”蘇明妝道。
蘇學士苦笑道,“哪里好?為父是一家之主,但危急來臨時,卻這般束手無策,只能讓幾個孩子來承受壓力!我還有何顏面?”
裴今宴道,“岳丈能不能聽小婿一言?!?/p>
對女婿,蘇學士還是很尊敬的,“安國公請講?!?/p>
裴今宴便認真道,“小婿大概能猜到岳丈在自責什么,但有些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您若是早早爭權(quán),被卷入爭斗旋渦,也許武王早就把沈元這個隱患揭開。
但您之前卻沉得住氣、穩(wěn)扎穩(wěn)打,一直拖到明妝與錦王合作,這樣才有了發(fā)現(xiàn)武王布置暗樁,以及追查到沈元的可能。您說對嗎?”
蘇學士苦笑,“你說得有道理,老夫也終于找到自欺欺人的辦法了?!?/p>
蘇明妝急了,怒道,“今宴說得明明在理,怎么到您那就自欺欺人了?現(xiàn)在我們還沒家破人亡呢,您就自暴自棄?那我是不是也不用改邪歸正,繼續(xù)當京城雙珠的好?”
裴今宴嚇了一跳,急忙來緩和氣氛,“岳丈息怒,明妝關(guān)心則亂,所以語氣激進了一些。明妝的意思是,您要向前看,不能被過去所拖累!”
蘇學士看著女兒氣呼呼的模樣,倒是笑了出來,“真沒想到,老夫有一日竟會被女兒教訓,好,好,我的明妝長大了?!?/p>
蘇明妝也意識到自己剛剛沖動,抿了抿唇,低著頭不說話。
蘇學士深深看了兩人一眼,“你們放心,老夫早就想開了。江山都已風雨飄搖,我們一個小小蘇家,哪敢奢望安穩(wěn)?興亦何歡,衰亦何懼?說到底,我們只是歷史長河里的一滴水罷了?!?/p>
蘇明妝見父親豁達,終于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