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斜接到給祁聿送衣裳差事,直到鎮(zhèn)撫司衙門前,才知這種輕松討巧好事怎么突然輪到自己頭上。
腐爛生蛆瘟疫之氣四處彌漫的詔獄,敢直面進去的除了閻羅魑魅,活人不敢。
便是制衡錦衣衛(wèi)的司禮監(jiān)眾人,也不喜這處,這不是人的好去處。
一緹騎瞧見門口的小宦,認出他腰上掛的牌子。
“你們祁隨堂衣裳透shi半響,現(xiàn)下已經(jīng)冒了咳,還不快進去伺候?!?/p>
陸斜澀口氣隨著往里走,高門過后衙門內(nèi)正中有威風(fēng)凜凜緹騎提著桶沖地,將一處淺薄新鮮血跡洗掉。
一處回廊穿過,鬼氣森森高門驟然壓下,兩旁木柵是無數(shù)干涸血跡疊成的血痂。腐臭腥氣還沒進門都攪得臟腑翻滾,他胃開始痙攣要作嘔,眸子渾了又濁。
扣緊手上衣裳,好似能多絲神佛眷顧錯覺。
祁聿伏案捉筆批看,手邊案簽快落得有他頭高,畫押的狀子到了手背。
北鎮(zhèn)撫司程崖一上午將刑架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如今血都快到案前。
新鮮的腥氣泛著微妙甘甜覆在人感官上,談不上抗拒,但總是促著神經(jīng)、跳得死氣沉沉,讓人昏頭。
新絞斷的殘肢隨意仍在一旁桶里,跟街市肉販子處理碎肉一個擺法。
最后癱死在刑架上的人拖下去,鐵鏈拖地的冷寒聲回撞獄墻,與無數(shù)哼吟嵌合,shi重陰森朝人脊背攀掛,壓死人了。
程崖凌厲舒口氣:“祁隨堂,身子還行?喝口水用個膳再簽寫,也不急這片刻。”
祁聿在壓咳,他身子孱弱,怕人撐不過下午。
程崖到鎮(zhèn)撫司衙外正遇著司禮監(jiān)陳秉筆,用帕子包著兩根寸長的銀簽離去。
進院子就看見祁聿癱在刑凳上,腳下印著血,獄醫(yī)蹲身給人上藥。
而祁聿已經(jīng)悠哉開始看今日提刑名單,將哪些人用哪些刑歸攏出來。他心情不佳,刑用得一個比一個酷辣,這一上午刑訊畫押效率奇高。
祁聿丟下筆,往案桌上一栽,嚇得程崖心口猝停,一步直接闊到案桌前。
司禮監(jiān)的人從詔獄被抬出去,這場面要去那位老祖宗面呈說解。無特殊因由,他不想見那個侍寵要君的老閹人,惡心人。
不等程崖出聲問詢,祁聿聲音慢慢叩響在詔獄刑臺下,回蕩在審室。
“我讓趙執(zhí)跟你說清詔獄清了嗎,我算著不過七日,這里最少要下五百多人?!?/p>
咱們正主子已然殺紅了眼,前朝內(nèi)廷現(xiàn)在人人具有不測之憂。
“東宮‘大祭’的案子還得早早用命堵上?!?/p>
“你說到底是誰讓東府那位在天神地祇的國祭上行錯了流程?禮部跟東宮那幫禮官、還有你們都是死的嗎,這遭血洗京官場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