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逼著我聞各種各樣的東西,逼著我將鼻子練成這樣的……”
南天燭喃喃道:“每天他們都給我眼睛上罩一塊布,給我聞碗里的東西,若是答不對就要挨打挨餓,我一開始還不明白,直到后頭才知道,原來,那碗里裝著的都是人的心肝肺!我……我甚至知道,心聞起來有點甜,肝是臭的,還有肺,肺聞起來,是苦的……”
光是回憶這些,南天燭便已經(jīng)能聞到那股熟悉的腥臭,牙齒不自覺咬在一起,而就在她開始感到渾身發(fā)冷時,一只沾著淡淡藥味的手一把捂住她的眼睛,緊跟著沖進鼻腔的,卻是一股甜糕的香氣。
“聞聞看,這是什么?”
孔雀的聲音響起,和記憶里的冷酷逼問截然不同。
“是……紅豆糕?!?/p>
南天燭下意識便答。
“真不愧是狗鼻子。”
孔雀松開手,果真,他手上拿著一塊紅豆糕,在南天燭鼻子底下晃悠:“我買了兩塊,想吃的話,就不許再講一些倒胃口的事了。”
日頭正高,太陽從窗子外曬進來,而南天燭怔怔地看著孔雀那張俊俏的臉,環(huán)顧四周,沒有哭聲也沒有鞭子,有的,就只有正含笑看著他倆的曹野和勾娘,還有濃烈的紅豆糕氣味。
……她已經(jīng)逃出來了。
事到如今,她又還在怕什么?
“……拿來!”
頃刻間,南天燭便恢復了往日模樣,伸手和孔雀爭奪起那塊不大的甜糕,眼看兩人打成一團,曹野無奈地揉了揉額心:“去楚州路遠,看來這一路上是要多備一些干糧了,否則可真是養(yǎng)不活這兩張嘴。”
“以我們的盤纏,買點饃和饅頭應當還是夠的,到時走水路去楚州,住在船上省了住店的錢?!?/p>
勾娘大致算了身上的盤纏,一如既往,對馬上要去哪里并不太在意,但這一回曹野卻深知對手不好對付。
他回憶起十年前種種,臉色凝重:“小蠟燭說得沒錯,天羅非常難對付,要不當年平亂,也不至于會讓云夷既丟了佩劍驚鴻,又折了副將尉風進去……”
深吸口氣,曹野嘆道:“之后一路,我會將我所知都告訴你們,不論怎樣,做好準備吧。”
有了裴深送來的兩張銀票,曹野最終得以要了一艘還不錯的船順巴江而下,前往楚州。
本來,孔雀還擔心曹野的身體吃不消如此長途跋涉,結果一上船,孔雀自己卻倒得比曹野還快,暈船暈得死去活來,便是給自己扎針也沒用,不是在吐就是在床上躺著,最后,還是南天燭教了他一套在船上呼吸吐納的辦法,孔雀才慢慢緩過勁來。
“小蠟燭,沒想到你不光是狗鼻子,還有些別的本事?!?/p>
又過了一日,孔雀已能正常吃飯了,不由得驚訝,他原先還以為他這樣出生在草原上的烏梁人,只怕是這輩子都克服不了暈船了。
南天燭哼了一聲,用筷子挑魚刺的手法亦是十分嫻熟:“當年我從楚州離開時就是坐船,一開始也吐,不過后頭就慢慢習慣了……這套吐納辦法也是我自己悟出來的?!?/p>
幾天下來,南天燭再提起往事已不再面露晦澀,曹野心知時候差不多了,喝了一口魚湯,問道:“小蠟燭,當年在天羅里的事,你是不是有許多都記不清了?”
南天燭的筷子一頓,很快小聲道:“不錯……因為那時候年紀太小了,而且,那里發(fā)生的事太過可怕,如果一直記著,我怕我會瘋掉?!?/p>
曹野了然,又道:“不過,我們馬上既然要去查天羅余孽,就要弄清他們到底是一幫什么人,當年之事即便我身處朝中,關于天羅也只知道個皮毛,云夷不愿與我多說,許多事,我現(xiàn)在也只能問你。”
一時間,三雙眼睛都齊刷刷落在南天燭身上,南天燭給盯得連魚都吃不下,半晌才破罐破摔道:“好吧好吧,反正這些年下來,我記得的也不多了,上回跳神舞勉強又想起一些,也不是什么好事……”
說罷,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同幾人慢慢說起自己小時親歷的慘事。
所謂天羅,得名于鬼宿五星,在天為五鬼,在地為五瘟,也有人說它是財神,只是帶來的都是不義之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