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門卻已經(jīng)被人推開了,滿面焦色的裴深風(fēng)塵仆仆出現(xiàn)在門口,而在看到聶言的一瞬,他到了嘴邊的“兄長”咽了下去,反倒是恭恭敬敬地抬手行了一禮:“聶大人……許久不見了?!?/p>
在曹野記憶里,裴深過去從未和聶言深交過。
原因顯而易見。
連曹野自己都被曹嵩斷言無法于聶言抗衡,就更不要說身為曹家義子的裴深了……他從小性子過于板正,本就不善曲意逢迎,碰上步步挖坑的聶言,只怕走兩步能掉三個坑里。
然而出乎曹野意料,在他不在的七年里,裴深與聶言似乎并非全無交集,甚至,還可以說是頗為相熟,以至于聶言手下暗衛(wèi)都認(rèn)識他。
“裴大人這就來了?”
聶言似也沒有想到裴深會突然出現(xiàn)在此處,只是,他臉上驚訝轉(zhuǎn)瞬即逝,很快便起身笑臉相迎:“剛剛還和你義兄說起你呢?!?/p>
面對聶言的拉攏,裴深神情嚴(yán)肅如初,只是恭敬道:“聶大人,我本是受圣命,來看看兄長查案進(jìn)度,返程路上收到兄長來信,稱他查案碰見一些麻煩……實在沒想到,您竟也會在此處?!?/p>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看來這些年他這義弟獨自在京也是長進(jìn)不少。
曹野在旁聽著很是感慨,要知裴深比他要小,曹嵩過世前不久,或許是察覺自己身體虛弱,于是依樣畫葫蘆,將他和曹野一樣弄進(jìn)京城為官,只是,因裴深只是義子,出身低微,曹嵩只能將他放進(jìn)了不甚起眼的工部,一開始做的是虞衡清吏司郎中,一直到天火案后,因曹嵩過世,曹野救駕有功,裴深這才遷工部侍郎,為正三品。
在曹野辭官時,裴深也不過才入仕一年有余,便是曹野也幾乎沒聽見過裴深在他面前打官腔,結(jié)果沒想到如今卻是瞧見了。
寥寥兩句,說了自己是受圣命而來,說曹野有麻煩卻又并未明示麻煩與聶言有關(guān),可以說既是警告也是寒暄,任憑對方是聶言也挑不出毛病。
在場都是聰明人,曹野能聽出來的,聶言也能聽出來,見狀,他也知道今日恐怕不是為難曹野的好時候,笑道:“只可惜啊,我此番告假著實有些久了,趕著要回去,只怕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和你們敘舊了。”
“那聶大人,之后我若是得了那妖物消息,會記得同你通報一聲的?!?/p>
曹野見狀,還不忘笑瞇瞇地補上一刀,隨即,他目送聶言帶著他那一眾暗衛(wèi)離開客棧,剛松了口氣,立竿見影便開始咳嗽,惹得裴深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他面前:“兄長!你還好嗎?”
“多虧了你,阿深……來得正是時候?!?/p>
曹野喘勻了氣息,苦笑道:“希望聶大人是真的要回京了,別再隨隨便便殺個回馬槍。”
裴深搖搖頭:“應(yīng)當(dāng)不會,他確實已經(jīng)離京太久,朝中非議不少,還有一些已經(jīng)傳到了皇上耳朵里……他之所以急著走,應(yīng)當(dāng)是因為這個?!?/p>
“他走了?!?/p>
此時,站在窗邊的勾娘看著樓下聶言的馬車走遠(yuǎn):“看方向應(yīng)是越州南門,或許他本就打算拿到佛像便走?!?/p>
孔雀哼了一聲:“是怕夜長夢多吧?畢竟如果這佛像真是什么仙人髓,肯定要早早請進(jìn)他京城的大宅里才好?!?/p>
日夜兼程趕了一路,裴深兩眼烏青,加上那半頭華發(fā),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曹野心下愧疚,無奈道:“可惜你也不能歇……今日你如此觸他霉頭,只怕若是晚歸,他回京后便會借此給你使絆子?!?/p>
裴深了然:“我明白,但今日他既要為難兄長,我不得不來……兄長也不必太過憂心,這一路來,巡察使破除無根肉,天王膽,種種功績都已經(jīng)在民間傳開,如果是為兄長的事耽擱了,皇上那里我自然是可以交代的?!?/p>
“……傳開了?”
裴深忽然來了這么一句,曹野不禁一愣:“什么時候的事?”
裴深笑笑:“有人拿著神火將軍仙蛻招搖撞騙,兄長戳破了那些謊言,是為民除害,百姓自然會感激兄長所做的一切,皇上也定會體恤兄長?!?/p>
事到如今,曹野也總算知道,為何先前那越州知州劉大人面對他時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防東防西,生怕王桿在他面前說錯一個字……原來,是他早就大名在外了。
曹野忍不住笑出了聲,放下心來:“不過聶言拜五通亦是個把柄,為讓越州百姓不要迷信仙蛻,如今我已將越州城外的五通觀砸了,總歸得罪了他,這次回去你行事定要小心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