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聽著,李善慶忍不住跳下馬車,坐到人群當中,謙卑地問詢身前的人,“兄臺,你們讀的是什么文章?”
他前面的男人轉(zhuǎn)過頭來,是個修剪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手里珍惜地捧著一卷報紙,高傲地抬起下巴,“你是外地來的吧,這叫大宋軍事報紙!上面的文章是大將軍吳玠所投的稿子,乃是西北戰(zhàn)役的,他格外專注,企圖從中找到有關于西夏的文字,以此推測大宋君臣對待他們國家的態(tài)度。
他不知道,剛剛的小胡子中年男人,不久前才做過和他一樣的舉動。
小胡子男聽完百姓們熱熱鬧鬧的軍事報研討大會,心滿意足地回到驛站里,“我要將這些情報都記錄下來,回到高麗向大王稟告啊?!?/p>
然后小胡子男便和一路閑逛過來的李善慶眼對上了眼,二人不約而同仰頭看向驛站的牌匾,又不約而同仔仔細細上上下下重新打量對面的人,同時在心中發(fā)出蔑視的聲音:原來是西夏高麗的使臣!
兩人露出相似的微笑,點頭致意,然后攏手昂首挺xiong踏入驛站大門。
哼!西夏高麗使臣居然也在這,真是見風使舵的小人啊!
李善慶覺得,自家在大宋趙官家御駕親征完顏宗望時,提供過幫助,還做了五千匹戰(zhàn)馬的大生意。這時候,兩國修好,乃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而高麗呢?聽聞像狗一樣逢年過節(jié)向金國獻媚!沒骨頭的賤人,他西夏不懈與之為伍!
而這頭高麗使者則認為,西夏人當真兩面三刀,不可與之交往。畢竟,金國攻打宋國的時候,他們高麗可沒在戰(zhàn)場上出力幫忙,反而聽說西夏和金國達成過同盟?,F(xiàn)在卻舔著臉派使者來修好,真是好生不要臉!
兩人相看兩生厭,皆在背后將對方罵了個狗血淋頭。
啟航
滿心策劃謀權篡位的趙佶一安頓下來,就將趙構(gòu)招到身邊,向其爆料所謂衷心于他的老臣名單。
趙構(gòu)一邊認真聽一邊記錄在冊,偶爾趙佶停下來喝口水,他就會著急地詢問,“還有嗎?”于是趙佶就又搜腸刮肚,回憶他當政時的官員。
眼看實在搜刮不出其他的人名來了,趙構(gòu)孝順地請他的老父親安心休養(yǎng),并命令皇城司使者看住整個宮殿,一應進出都要把持好,“保護”好太上皇。然后在親爹的感動中,一拍屁股跑路。
大案!這鐵定是大案!
趙九郎高興得連走路都連蹦帶跳,他要將這次的事件,辦出驚天動地的效果,讓官家和文武百官對他的能力刮目相看!
太上皇歸朝,許多宣和年間遺留的老臣頓時蠢蠢欲動起來,尤其當官家在廟堂上重新提起了組件商隊之事后,心中有鬼的人便按捺不住了。某些隱藏得極深的官員,開始慢慢伸出觸角,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周圍同類的存在。
官員們私下里如何私交,趙芫管不著,反正她有會議記錄在手,誰在朝堂上結(jié)黨營私,一目了然。
且在大宋,君臣的關系不似宋以后那般等級森嚴,端看臣面見她時,除了祭祀等重大場面,皆無需下跪,草民面見她時,亦是如此。元代之前,臣不必自稱奴,民不必自稱賤。畢竟,奴隸制不存在于中原王朝,只存在于文明發(fā)育不良的地區(qū)。比如現(xiàn)在的金國,和草原深處尚在茹毛飲血的蒙兀人部落。
這個時候,得到官家宣召的張俊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抵達了東京城。
路上他連吃飯都沒下過馬背,倒是進城后,速度放緩下來,先找個地方睡了半天,然后梳洗干凈,換上備好的公服,確認自己風度翩翩神采奕奕了,便去尋了昔日朝中舊識相訪。
王時雍沒想到寧州留守張俊入京的第一件事竟是來拜訪他,他倆過去可沒什么交情。只是曾經(jīng)收過禮物,幫其在朝堂上隨意提兩句好話罷了。連面都沒見過。
但對這個沒見過面的張留守,王時雍此時的態(tài)度卻很重視,在侍從的幫助下打理好外觀,讓自己看著十分英俊了,才匆忙趕到會客廳。
剛剛走進角門,就見到客廳中央的次座上,大馬金刀坐著位身形魁梧、相貌不俗的男人,其身著五品紅色公服,顯然正是未曾蒙面過的那位寧州留守張俊。
王時雍一甩廣袖,作出高興的模樣,拱手上前說:“張相公,久聞不如見面,果然器宇不凡,令我好生慚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