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師中本想讓人將老管事拿下,被趕來的張俊一腳踹了屁股蹲,頓時露出滿臉的委屈神色,“哎喲,老大,您踹我做甚?這老不死的冒犯郎君,我正準備幫郎君出氣!”
“蠢貨!”聞言張俊差點將白眼翻上天去,自己過去瞎了眼才重用了如此愚笨的人啊,干脆越過田師中,派人給老管事送了銀子,只說是聽聞他家中不幸,多給的工錢叫他寄給侄兒的家中去花用的。
老管事拿了銀兩,于是更加羞愧恭敬。
張俊背著手慢悠悠往回走,心中思忖,待日后時機恰當(dāng)之時,叫人將今天的事寫作美談傳揚天下,才算此事完美了結(jié)。官家既是仁君圣君,我張俊當(dāng)然也是個賢臣。
回到車里,趙芫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兒,吳俞見官家不說話,以為她因為今日之事心情不虞,低聲勸道:“官家,百姓無知者眾,不知興修官道是功在千秋的好事,又不知您已革新了律令,如此愚人的抱怨實在不值得壞了心情?!?/p>
“朕怎會因為有人抱怨就置氣,”趙芫掀了掀眼簾,睨了眼車前的這位殿前司都指揮使,“如果朕走到哪里都看不見抱怨,才應(yīng)該生氣。那說明朕的眼睛已經(jīng)看不到真實,朕被架空了。”
無論是什么生活條件,都會有抱怨存在,貧窮者會抱怨,富有者也會抱怨,這是人性。
聞言,吳俞忍不住渾身一顫,先前他從未想過這一點,手腳莫名發(fā)涼。官家所思之深遠,遠超常人。
她,真的長大了。
成長到了身邊人需要仰頭才能看清的程度。
愛戴與親近之外,敬畏無聲無息的從吳俞的心底攀爬而出,恭恭敬敬地垂眸拱手,喟嘆:“官家圣明?!?/p>
“這有什么圣明的,輕易想想就能明白的道理。”趙芫倒是未曾察覺到吳俞的心情,將這個話題一帶而過了,轉(zhuǎn)而問起軍情,“北面可曾有消息傳回來?”
“并無新的消息傳來,”吳俞立刻答道,“但前日的軍報里說完顏宗輔與完顏兀術(shù)帶兵已經(jīng)抵達豐州,想必很快就會到達西夏邊境?!?/p>
“金國要攻打西夏了?!眳怯釘喽?。
“如若西夏向我國求援,我們是否該出兵支援?”
車廂外寒風(fēng)呼嘯,車廂內(nèi)靜謐深沉。趙芫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茶幾,杏眼微微瞇起,“你說,一個國家損失了幾十萬的精銳戰(zhàn)力,為什么還會急于出兵攻打他國?它的內(nèi)部沒有反對的聲音嗎?”
吳俞微微蹙眉,沉思,“按理說,一定有的?!?/p>
“而且,女真人從白山黑水中而來,人數(shù)才多少?就算戰(zhàn)死的三十萬人里頭只五萬女真人,他也該傷筋動骨了才對?!壁w芫敲擊茶幾的頻率越來越快,眼中光華流轉(zhuǎn),亮得驚人,“我要親眼去確認完顏氏的皇位,是不是坐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p>
要知道,金國建立至今才第十個年頭,而金吞并遼的疆土至今還不足五年。
它強時,無可匹敵,但它弱時,恐怕只需要孩童的一根手指頭,輕輕一推之力,就能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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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皚皚的冰天雪地上,數(shù)十匹駿馬急速奔馳而來。
上京城樓上的守軍定睛望去,只見那數(shù)十匹駿馬當(dāng)中遙遙揮舞起一面鵝黃旗幟。
守城的女真將領(lǐng)立刻下令打開城門。
數(shù)十匹駿馬絲毫不停頓沖入城門,一路疾馳入賢王府邸。
完顏兀術(shù)跳下馬來,府中等候的猛安親信聞聲趕來,“四太子!”
完顏兀術(shù)掀開披風(fēng)扔在一旁,接過下屬遞來的酒壺仰脖子灌了一桶,“上京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