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臨九放下酒杯,對著沈江霖深深一揖,咬了咬后槽牙,低下頭遮掩住自己憤懣的表情,“心悅誠服”道:“沈案首大才,臨九自愧不如。”
沈江霖臉上依舊掛著笑,只是那笑意卻不曾達(dá)眼底,他也沒有上前去扶陶臨九:“臨九兄不必羞慚,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桑笈R九兄有任何不解難題,都可以垂詢于我,小弟必當(dāng)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主桌的幾個主考官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神來,紛紛有些失笑。
都是愛打官腔的文臣,最是陰陽老手,哪里聽不出沈江霖話里的意思——就你這點(diǎn)水平,還來為難我,我都可以做你老師了,少在這里叭叭。
只是眾人非但不覺得沈江霖討厭,反而覺得剛剛老成的少年人,一下子變回了他本該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
年少有志,昂揚(yáng)不羈,應(yīng)當(dāng)如是。
這一場宴席結(jié)束之后,沈江霖的名聲迅速傳揚(yáng)開去,甚至沈江霖拜師時候的七步成詩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人都得知了。
沈江霖的天才之名在京城文人圈內(nèi),已經(jīng)初步具有了雛形。
當(dāng)然,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這場宴席,沈江霖得到了眾位主考官的一致認(rèn)可和夸贊,而陶臨九再次賠了夫人又折兵,之后回到座位上,一言不發(fā)、獨(dú)自飲酒,任何人來攀談都沒個笑模樣,眾人見他心緒不好,便也無人再來敬酒,一直到散了場,才有些踉蹌地獨(dú)自一人回去了。
沈江云看著陶臨九離開的背影,用只有他們兄弟二人的聲音湊近沈江霖道:“這人丟了這么大臉,后面不會還有后手吧?”
沈江霖?fù)u了搖頭,安撫道:“能有什么后手?他一個弱質(zhì)文人,也就在這種場合想點(diǎn)損招來為難我,出了這個大門,往后我們便是見面都見不著幾回?!?/p>
除非是以后會同朝為官,只不過如今他們二人還只是個生員,這以后的事情還早著呢。
不遭人妒是庸才,沈江霖面對這種情況早就司空見慣,并不將陶臨九放在心上。
只是沈江霖只料對了陶臨九這個文人的行為模式,卻對接下來的事情沒有預(yù)料到。
兄弟二人今日都淺飲了兩盞酒,便沒有派人去雇馬車,各自帶著一個小廝往回走,準(zhǔn)備散一散酒氣。
來之前他們便打探過,汪府宅院小,門前的小巷口也停放不了幾駕馬車,今日來往這么多人,再加上一眾官員,沈江云他們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與人爭鋒,來的時候直接雇了一輛馬車過來,等他們到了,人家也可自去,不至于在汪府門前造成擁堵。
輕車簡從,兩人各帶了一個貼身小廝跟著,畢竟到時候他們?nèi)肓送舾鹤?,小廝們還要聚在外頭等著,帶了太多人亦是不像話。
兩個少爺走前頭,知節(jié)和秋白跟在后面,京中治安好,又是四個男子,除了沈江霖年齡小些,另外三人光看個子,可都有成年男子的身高了。
城西道路不如城東寬敞,小街小巷偏多,任他們四人誰都沒想到,剛轉(zhuǎn)進(jìn)一處小巷,就有幾個人突然從高處竄了出來,往沈江霖等人頭上扔破籮筐。
那破籮筐竹子編的,因著破損,有些便露出了尖刺,幾個破籮筐兜頭罩下,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秋白就“哎呦”了一聲,腦袋上被竹刺刮了一下。
“哪里來的狗zazhong,往你爺爺頭上倒東西!”秋白疼的緊,一邊著急把籮筐翻下來,一邊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