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回到了唐府,沈銳一路跟著,莫名其妙地將給秦勉的拜師六禮和準備的表禮,都呈上給了唐公望,唐公望也不嫌棄,直接照單全收。
他們來到了唐府正廳前的院子里,他們一進門,鐘氏就樂呵呵地讓人擺上早就準備好的香爐、蒲團、孔先生畫像和圈椅,沈江霖拜過至圣先師,又對唐公望拜了三拜,算著吉時獻上了茶,唐公望喝過了茶,又勉力了沈江霖幾句,同時又給沈江霖一塊羊脂白玉制成的、刻著沈江霖名諱的小印,這才算做禮成。
這小印是唐公望自己昨夜連夜刻的,他在自己的寶貝匣子里比了好幾塊料子,想到沈江霖如此容貌,配這塊溫潤潔白的羊脂白玉恰是正好。
沈江霖敬完了茶,唐公望又指著站在一旁觀禮的鐘氏道:“霖哥兒,這是你師母,若沒有她,我是下不了這個決心留在京城教導(dǎo)你的,你好好給你師母磕兩個頭?!?/p>
鐘氏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棗紅褙子,下面系著一條同色的布裙,頭上只簪了一支銀釵,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身上料理的清清爽爽,然而她的膚色有些微黑,眉眼爽利卻沒有當(dāng)家夫人的精明,因著歲月的洗禮,臉上已有了好幾道皺紋,尤其是眼角,一笑起來便是皺紋堆起。
她著實不像一個京城中的三品誥命夫人的打扮。
鐘氏正觀禮看的熱鬧,見了沈江霖亦是心里頭不斷點頭,覺著難怪自家老頭如此看重這個學(xué)生,光是看他言談舉止,便是極為不俗。
沒想到唐公望突然指向她,鐘氏根本沒有準備,連連擺手想說不必行大禮,況且她只是站在一側(cè),面前也沒有擺蒲團等物,拿來拿去也是費事。
誰知沈江霖幾步走到鐘氏面前,直接跪了下來,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多謝師娘不棄,往后江霖必當(dāng)侍師母如侍親娘?!?/p>
自來師徒傳承,是男子之間的事情,叫她一聲“師娘”只是因為他是唐公望的徒弟,哪里想到這個孩子就如此當(dāng)真,鄭重其事地在眾人面前許下承諾。
鐘氏連忙上前去扶,一疊聲地說:“好孩子,好孩子快起來,仔細別污了衣衫?!?/p>
唐府內(nèi),一團和樂。
拜師禮后,沈銳帶著沈江霖回家,猶自有些云里霧里的感覺。
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峰回路轉(zhuǎn),又這么快就敲定了,秦先生那邊也被唐公望說服了,沈銳跟著東奔西跑了一天,看著是他帶著兒子在轉(zhuǎn),實際上他就像是個送禮的隨從似的。
沈銳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原來在外頭,他這個兒子這般炙手可熱。
拜師禮之后三日,主考官汪春英設(shè)席,招待此次得中生員的前五十名。
院試主考官汪春英辦的這個宴席,無人敢不給面子。
這種宴席并非官方指定要辦的,而是主考官們?yōu)榱伺c考中的生員們拉近關(guān)系而辦,尤其是名次在前面的一批人,是主考官們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
這種慶功宴便是給了這些生員一個機會,讓他們有當(dāng)面致謝主考官的機會,并且有緣者還能借機攀附上關(guān)系,為往后的仕途鋪路。
這是一種最早的政治投資,反正也不過是幾桌席面的錢,花不了多少銀子。
慶功宴設(shè)在汪春英的府邸,汪春英作為監(jiān)察御史,素以清廉立世,他的宅子在城西,是個兩進的小宅院,聽說還是賃的,沈江霖和沈江云一同上了汪春英的宅邸,將請?zhí)o了門房后,便有人引著他們往里頭走。
兩進小院實在有些逼仄,如同侯府一般的抄手游廊是沒有的,繞過影壁,中間便是一條大甬路直通正廳,好在正廳前頭的園子夠大,容得下三張圓桌,廳上又放了三桌,如此一來,倒也能坐下這些許人。
首桌坐的以汪春英為首,還有謝識玄等也參與了這屆考試的主考官以及協(xié)助此次科考的官員也受邀前來,攏共八人坐一桌。
剩下的五桌便是此次得中生員的前五十名,名次排的越前,座次距離主桌更近,沈江霖是此次的頭名,自然就安排在了花廳里頭靠近主桌的那一桌,而沈江云名次是三十六名,只能排到了花廳外頭的那三桌。
沈江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就在外頭,有什么事便來找他就是,又叮囑了他一番不要冒頭,不要與人起了爭執(zhí),想到弟弟一向穩(wěn)重,又見他點頭表示記下了,這才放心往自己那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