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氏嘴巴上兇,但是實際上比誰都要憂心唐公望的身體,在京城的時候就每天監(jiān)督他飲食清淡,飯后百步走,到了鄉(xiāng)間,更是想讓他多出來走動走動,別成天捧著一本書不動彈。
唐公望擺擺手,垂著腰道:“讓我緩緩,緩緩。”
兩個人貓捉老鼠的戲碼多了去了,云嬤嬤偷笑了一下,一聲不吭繼續(xù)干活,沈江霖則是過來打了圓場:“師娘,師父也舟車勞頓一天了,體力不如我們,畢竟他胖些,您擔(dān)待著點?!?/p>
鐘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唐公望黑著臉站起,繼續(xù)拿起抹布擦了起來,眾人掃地的掃地,灑水的灑水,擦灰的擦灰,不一會兒就把堂屋給打掃的干干凈凈。
正準(zhǔn)備歇一會兒,等會兒再去把幾個住人的廂房先收拾出來的時候,云嬤嬤的媳婦許氏臉上全是黑灰地跑了進(jìn)來:“娘,您去看看那個灶,不知道為什么點不燃。”
云嬤嬤以前做過灶上娘子,聞言連忙在身上擦了擦手,把抹布一丟:“走,我們?nèi)タ纯??!?/p>
鐘氏也站了起來,要跟過去一起看,唐公望見老妻過去了,背著手也慢悠悠地跟上,沈江霖墜在最后,跟著過去瞧。
幾個人頭湊到灶口,看云嬤嬤怎么處理,云嬤嬤看到灶口一直在冒黑煙,卻不見火星子,拿起一把鐵鉗子,對她兒媳婦許氏道:“這個灶和我們京城的灶不一樣,而且是新灶,燒之前要先在這里捅一捅,氣通了,柴才能燒起來?!?/p>
云嬤嬤說著,便用鐵鉗子通了起來,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股巨大的黑煙從灶口冒了出來,然后“轟”地一下,火就馬上燒的極旺起來。
“咳咳咳。”
“咳咳!”
“咳咳咳咳咳?!?/p>
一群人紛紛退后,猛的咳嗽起來,云嬤嬤也被唬了一跳,連忙往后退,然后抬起頭一看,老爺、夫人、霖少爺,有一個算一個,每個人的臉都是黑黑的。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頓時灶房里充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聲,讓這個原本冷鍋冷灶的廚房,頓時鮮活起來。
七個人收拾了一下午,村里的里正黎叔也帶著村民一同過來幫忙,知道他們千里迢迢回來,必定沒有新鮮的瓜果蔬菜肉,這家背了半袋子花生,那家捉了一只雞,還有人干脆拿了兩筐蔬菜過來,讓唐公望他們緊著先對付過這幾日的忙亂。
唐公望一開始還推辭,見實在推辭不過,只能對著眾鄉(xiāng)民道:“如今我就在老宅住下了,等過兩日我們家安頓好了,再請各位鄉(xiāng)鄰一道過來吃上兩頓,熱鬧熱鬧?!?/p>
村里人愛熱鬧,他們想要親近唐公望,又怕人家在京城做了這么多年大官,看不上他們了,聽到唐公望說要過兩天請他們,俱都臉上笑呵呵地答應(yīng)了,還說若到時候桌椅板凳不夠,他們自己帶過來幫忙。
夜幕已黑,許氏就著村里人送的菜,燒了個三菜一湯,唐公望他們一桌在堂屋吃,云嬤嬤他們一家四口在自己的房子里吃,草草吃過之后,眾人也累了,便都回房洗漱休息去了。
村里人歇得早,沈江霖將開了大半天通風(fēng)的木窗關(guān)上的時候,往外看去,四周已經(jīng)是一片漆黑,方圓幾里的人家里,恐怕只有他們家里還有燈火在亮著。
星垂平野,萬籟俱寂,只有偶爾的犬吠之聲,一切只余“平和”二字。
沈江霖這次最多的行李便是兩個書箱,他將里頭的書一本一本擺齊,放在書案上,又拿出筆墨紙硯,端坐在書案前,開始寫家書。
一燈如豆,少年背脊挺直,側(cè)顏俊秀無雙,濃密的睫羽宛如蝶翅,在燈下垂下陰影。
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容安侯府內(nèi)四處明角燈通明,還不到就寢的時候,這燈就不會熄。
偌大侯府里少了一個人,似乎很多人都不覺得和往日有什么區(qū)別,但是有些人卻覺得心上空了一塊。
徐姨娘針線做到了一半,又放了下來,有些呆呆地看著窗外,不知道霖哥兒到了徽州沒有,路上可順利,吃不吃得飽,睡不睡的好?
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從來沒和兒子長時間分別過的徐姨娘,這幾日連做夢都是兒子在路上的事情。
沈初夏挑起布簾子進(jìn)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