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臻聽到導(dǎo)演的話便點點頭,去了后臺。
音松下從后臺隱藏的音響中傳出來,按照導(dǎo)演的要求,顧明臻其實全程只需要起勢走那么一段,然后對口型‘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那一句,中間站著不動也沒關(guān)系,因為那時候剪輯的是張俊成臺下的部分,唱戲只是背景音。
可在顧明臻聽到那簫聲和揚琴起奏時,心思忍不住就跟著飄了起來。
他以前在戲班子的時候因為身形原因唱過花旦也練武生,但就是他唱《牡丹亭》的那次遇到了司令,和那個人。
順著松下,顧明臻目光微揚,緩步從舞臺后面走了出來,老藝術(shù)家的動作已經(jīng)是異常連貫了,而到了顧明臻這卻不僅僅是連貫了。
堪稱行云流水。
他一舉手一投足,便堪堪是那個清麗哀怨又堅韌無比的杜麗娘,水袖一轉(zhuǎn),似輕拂過一院的殘紅。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料到顧明臻這個開場會如此驚艷,一時間都噤了聲。
顧明臻這會站在舞臺上,看著舞臺下方那一排空椅子,心里想的是,當(dāng)時,司令坐在中間,那個人坐在左下手。
他那個時候就覺得,那個人生得可俊俏端正。
就像杜麗娘見到柳夢梅時一樣,一見鐘情。
想到這,顧明臻原本應(yīng)該停下的手忽然微微一轉(zhuǎn),然后他開腔唱出了存稿箱發(fā)錯了,大家不要在意
拍戲
尤其是顧小唯。
顧小唯看著導(dǎo)演劉旭欣喜萬分,還特意要給顧明臻加戲的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很是佩服。
因為顧明臻確實唱得挺好。
可就是因為顧明臻確實唱得挺好,顧小唯心里不是滋味了。
默默抿著嘴唇在臺下看了一會,顧小唯低著頭,悄悄離開了。
所有人都沒有覺察到,只有站在臺上,輕輕甩開水袖的顧明臻無意看過來一眼。
但他也只是看了這么一眼,隨后便淡笑著收回眸子,繼續(xù)唱那一句戲詞。
哐當(dāng),一個凳子砸到了舞臺上,接著兩個穿著黑色馬褂,滿臉橫肉的男子一臉不耐煩地走上臺來,盯著顧明臻道:“你這唱的什么玩意!也敢自稱頭牌?!”
顧明臻這會就靜靜地看著那兩個男子,眼中帶著一點辛寒的光芒,而他就那么端著水袖站在那,便讓人有些發(fā)冷。
顧明臻頓了快五秒都沒有說臺詞。
終于,導(dǎo)演劉旭皺了皺眉,正想喊卡,顧明臻卻在這時淡淡一垂眼,斂起水袖,淡淡道:“長寧唱的是《牡丹亭》,也沒有自稱過頭牌,二位還有什么要問的么?”
其實劇本里面這一點張長寧是帶著一點頭牌的傲氣,直視著那兩個人,帶著幾分不屑和冷笑地說出了這句話。
但方才,顧明臻看著那兩個男子的眼神,忽然又不想那么演了。
真正的蔑視,不是賭氣,而是無視。
“說得好?!币粋€清亮的嗓音就在這時不疾不徐地響了起來。
顧明臻略略一抬頭,便看到一身軍裝的張俊成坐在椅子上緩緩地拍手,他目光明亮,臉上帶著三分笑意,演得十分自然,居然沒有被顧明臻突然的改戲影響到。
而這會顧明臻便按照原劇本里寫的,靜靜看著張俊成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