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我想,自己買地種麥子是不是規(guī)避了隱形風險——供應風險、競爭風險、管理風險,同時產(chǎn)生近遠期收益以及孳生收益,她種的麥子可以做其它食物,還可以跟別人交換。而且不種麥子的時候還可以種別的,還可以把麥田鏟了蓋房子。
“辜總最驕傲的是她不僅是開拓者,也是革新者,畢竟她的工藝確實先進,生產(chǎn)力高,效率高。這點沒辦法否認啦,沒點本錢她敢漂洋過海嗎?
“但仔細想想我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你還要不要聽啦?”
李博士在動了。
李博士不僅手動,嘴巴也動,牙齒也動,舌頭也動。
李篤移上來親親圓圓的嘴角,示意她在聽,要聽。
“問題在于,地就這么大,她去種了小麥,土地原來的主人——農(nóng)民就沒法種地,農(nóng)民拿到了一筆錢,未必能買來同樣一塊地。原來農(nóng)民還可以在這塊兒地上種蔬菜、種水果,周圍鄰居也可以吃上蔬菜水果,現(xiàn)在不能了,短期只有小麥。而農(nóng)民手里這筆錢,花完了也就花完了。未來的流動性沒有了,辜總買斷了。
“你說她是不是臭資本家,她自己的地肥沃了,可是她把周圍的生命力都吸干了,而且土地不會一直肥沃,一旦她賺夠了,土壤也貧瘠了,她就會很果斷地拋棄這塊地,另辟新田。”
李篤心想,她大概猜到了圓圓和辜總的分歧點。
但她需要確認。
“圓圓跟辜總理念不合的點在哪里?辜總想讓你做什么?”
“辜總想要我?guī)退删虻貙毜幕?,跟著她的挖掘機、手術刀、消防車、救護車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去把那些她判斷下來快要壞掉的項目掘地三尺,撿點兒能用的料,然后把這塊地規(guī)整規(guī)整,好找買家接盤。
“辜總覺得企業(yè)都有保質期,抓住最肥沃的那幾年榨干用透,反正最后要么是被吞并要么貧瘠沙化黃土一抔。”
“我的想法是,一家企業(yè)一個項目不是什么生鮮食品,過保質期就完全壞掉沒有生機,也可以回爐重造廢物再利用,碰到好苗子,讓它調(diào)個頭換個方向或者舊瓶裝新酒也不是不行嘛。沒必要徹底放棄它。
“她聽是聽進去了,只聽了一半,承認企業(yè)不是會腐爛變質的快消品,而是可以隨意捏造的泥巴……可是泥巴干了也沒辦法揉捏成型啊。然后她又想我?guī)退铀偃ツ螅蛘呔褪窍朕k法把這些邊角料拿去做填充物,發(fā)揮余熱??偠灾欢炔灰忠纫植灰?,很矛盾。她凈給我出難題,考驗我,太討厭了!”
陛下的愛憎約等于龍卷風,李篤默默計數(shù)。
沒數(shù)到十,她家陛下果然換了口風:“不過辜總好歹比我多吃了那么多年飯,實實在在多做了那么多年企業(yè),我現(xiàn)在站得低,自然沒有她看得那么廣,暫時領會不到她的想法,出現(xiàn)分歧很正常啊。”
說著不如辜總的話,方規(guī)翹著二郎腿蹬著李博士的膝蓋得意洋洋,“話說回來,我暫時當她手下敗將,不代表我一直打不過她,也不代表我一定要跟她打,求同存異。”
李篤握著圓圓的腳踝,輕輕分開少許,眼神詢問圓圓可以嗎?
圓圓看到了,又好像沒看到,隨意地翻了個身,既像不在意,又像無聲許可。
“辜總跟我不一樣,她從小接受的就是大管家教育,搞不好連幸福的童年、吃喝玩樂的少年、愛恨離愁的青年都沒有,就是刻板無情的工作機器。在管理企業(yè)做企業(yè)上,我承認她格局比我大,眼光比我遠。但論做企業(yè)家嘛……哼哼?!?/p>
“她也沒有我達則兼濟天下的xiong懷。她不是l&s成員,是大管家,而且她對l&s的忠誠度非常高——我猜她應該跟某一個當家人關系很好,她視l&s利益高于一切,這讓她避免因為手中龐大的權力迷失本心,但也意味著她不能慷l&s之慨做只有企業(yè)主才有權力考慮的事情。比如說,給貧瘠的土地一點恢復的時間,再多給它們一些養(yǎng)料?!?/p>
是了,就是這樣。
她家陛下一直在做的,是因地制宜,讓貧瘠的土地恢復生機。
圓圓做的是生意,而辜總做的是交易。
李篤說:“我猜,圓圓不要加入l&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