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頁）

不過還好，他很快便接下去說了——這不是他的疑問，而是沈爻，他父親的疑問。

“父親認(rèn)為這都歸功于梵高充滿戲劇性的死亡。世人愛天才，瘋狂的天才、悲慘的天才、不得志的天才，而最愛的，還是死去的天才?！?/p>

“他試圖效顰梵高的隕落，可只有他自己去死，還遠遠不夠。不夠震撼，不夠凄苦，也不夠癲狂……”

勺子刮破蛋糕底座上的花邊紙，沈鶩年的力道一點點加大，表情仍舊平靜，動作卻逐漸帶上戾氣。

“我沒有槍響后的記憶，但據(jù)趕到現(xiàn)場的警察說，他們找到我時，我被母親護在身下，她身中六槍，其中一槍貫穿了我們兩個人的身體，而父親倒在一邊，已經(jīng)飲彈自盡?！?/p>

“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個男人開槍前說的最后一句話：家人死后可以在地下重聚，而他的藝術(shù)，將在人間永存?！?/p>

他對沈爻的稱謂，在“父親”與“那個男人”間來回切換，充滿了矛盾與痛惡，想要云淡風(fēng)輕，偏又難以釋然。

金屬的勺緣定在一點，深深嵌入蛋糕底座，沈鶩年的表情仍是很淡，手卻在微不可查地顫抖。

我腦海中某根方從沉困中復(fù)蘇的神經(jīng)忽地用力跳動了一下，激起了些許舊日的回憶。

父母去世后的那一年，我總是很想他們，夜里三不五時就會哭泣，又因為沒有自己的房間，哭也不敢哭得太大聲，就只能將頭埋進被子里，壓抑著抽泣。

如果那時候，有一個人能聆聽我的不幸，憐憫我的悲悼，將我擁進懷里溫柔地寬慰，哪怕只有一分鐘，我的痛苦應(yīng)該都會少很多吧。

這樣想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先一步動作。

“夠了……”我一把奪去沈鶩年手中的東西丟到茶幾上，勺子上的奶油胡亂擦過透明的玻璃幾面，蛋糕屑被顛得到處都是，但我已經(jīng)管不了許多。

跪在沙發(fā)上，我直起身體，環(huán)抱住沈鶩年的腦袋，將他輕柔地按進自己的懷中。

“沒事了，都過去了……”我拍著他的肩背，柔聲道，“都是我不好，害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不想啦……我們不想啦……”

我聆聽他的不幸，憐憫他的悲悼，撫慰他的傷痛，希望他哪怕只有今晚，能夠少一些痛苦。

有那么一分鐘，沈鶩年完全沒有反應(yīng)，也不再說話，我唱了一會兒獨角戲，覺得尷尬，就想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