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山掌門名叫陳堯。
這名字還是他當世子的時候,大淵國的國王為他所取。
傳說古時候有一位君王,在位時勵精圖治,躬親愛民。頭腦聰明,曾在鰩洛一帶治理過洪水泛濫;又學識淵博,曾推算出四時節(jié)氣,指導人們耕種。
他不畏世人誹謗,也能正視自己的過錯,是一位百姓愛戴的好君王。他謚號為“堯”,大淵國的國王希望世子也像君王堯一樣做出一番業(yè)績,便用“堯”這個字給他取名。
但世子本人是不愿意的,非但不愿,平時所為也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喜歡哲學、詩詞和天文,于政治、軍事沒有任何興趣。
他和老師們討論宇宙洪荒的起源,討論“花落眼空靜”還是“花落眼空寂”更能體現(xiàn)寧靜荒蕪之美,甚至討論不同的土壤shi度對花瓣的顏色有沒有影響。但一提到如何成為一名政客,如何揣度人心,如何平衡各方利益,他就頭大。
他曾問他的父王,人們把用來隱瞞、欺騙的精力全用在干實事上不好嗎?人為什么要把真的自己隱藏起來,給別人看一個假的,這樣做不累嗎?
天性自然,人不應本純粹嗎?
他不喜歡父王的觀念,連帶不喜歡父王寄予他的人生期望。他曾翻遍經(jīng)書,想給自己取個更合適的名字。
后來大淵國滅亡了,“陳堯”這個名字就成了他和故國唯一的聯(lián)系。他沒再提改名字的事。再后來他創(chuàng)立門派,取名“堯山派”。
楊門主在請他來的路上已經(jīng)把海上發(fā)生的事跟他說過,此時虞栗楠走過來,跟他耳語幾句,指了指跳進海里那人。
他看向洛顏。
這人水性很好,一落入水就成了條靈活的魚,朝著獨木舟的反方向游去。但她手臂受傷了,這一刀割得極深,鮮血不住地涌出,人頭魚全被血腥味吸引,朝她追了過去。
獨木舟倒是暫時脫離了危險。
虞栗楠壓低聲音:“我本以為她可疑,難道想錯了?這次和十五年前一樣,還是外海人?”
陳堯沒說話,他卷起袖子,伸手往水面上抓。胖道人叫道:“小心!”
卻見他手指穩(wěn)穩(wěn)地落在水面上,并未像其他人一樣被彈開。黑紫的水面泛起瑩瑩微光,緊接著就聽見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他在水面上迅速畫出一個傳送法陣,下一刻,船上四人和海里一人全都消失不見,只有一只獨木舟和七條人頭魚。
他捏了個法決,身影憑空消失在眾人眼前。與此同時,池塘里的畫面戛然而止,平靜的水面上倒映著晚霞,睡蓮又綻開了一些。
眼前閃過一道強光,在一睜眼就出現(xiàn)在了一座大殿上。
阿黎跪坐在地上:“我已經(jīng)死了嗎?”
洛顏拉著她站起來:“你沒死,我們離開海了,但這里,我不認識。”
她打量四周,這座大殿寬闊得很,比她見過的所有殿堂都要大,地面光滑地能照出人影,卻不覺得滑,腳踩上去有一種細膩溫潤的觸感。
再往前是一段臺階,很長,臺階中間是一段寬敞的平臺。平臺上連著一段更長的臺階,長得仿佛能走到天邊。臺階的盡頭是一塊圓弧形平臺,兩側擺著些花草,正中間是一張華貴的椅子。
中間那段平臺匯集了不少人,一眼望過去盡是熟悉的面孔——渡口排隊時剛見過。
陳嘉平聲音低沉:“他們先到了?!?/p>
這些人站在臺階上談笑,衣衫也有打shi的痕跡,卻不像他們五個人這般狼狽。
他們五人渾身shi透了不說,洛顏跳海時連鞋都丟了,此時光著腳踩在地面上,一走一個shi腳印,她有點不好意思,便踮著腳走路,可胳膊上傷口的血又涌出來,混著海水滴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