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那雙熱切的眼神沉入凍湖般冷了下去?
又是從何時起,他送的東西不再被小心翼翼地珍惜?
放下酒杯,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那條被陳僅退還的手鏈,梁霄寒走上前,蹲下來,嘗試把手鏈戴回陳僅的手腕,卻因為陳僅雙手被縛,怎么也戴不上去。
后悔的心情壓得梁霄寒喘不過氣,他沮喪地垂手,喃喃自語:“當初不該……不該讓你去他身邊。”
“你弄錯了?!标悆H說,“從來沒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p>
梁霄寒疑惑地抬眼,對上陳僅清明得仿佛能洞徹一切的目光。
“是我被他吸引,主動去接近他,不是聽你的話,更不是為了幫你?!?/p>
分明是平靜陳述的語氣,卻像刀子扎在心口,叫人痛得發(fā)狂,被扼住喉嚨般喘不上氣。
搖晃著站起來,梁霄寒低笑出聲:“被他吸引……說得那么好聽,我看你分明是為了別的才跟他在一起吧?”
“平時在我面前裝出一副清冷的樣子,其實你背地里放蕩得很吧?”
“你早就渴望這些了是嗎,在我身邊的時候就不滿足了,不然怎么會喜歡上梁辰?”
“哦,對了,他年紀比你還小,是不是精力旺盛,整晚都不讓你休息?”
陳僅倒吸一口氣,為這些粗鄙的話語竟出自梁霄寒之口驚訝之余,更是察覺到其中充斥著的嫉妒和不甘心。
之前陳僅曾猜測梁霄寒不與他親近是心魔導致,即梁霄寒害怕與他發(fā)生關系后會被賴上,會被以此要挾被迫“負責”。直到此刻才明白過來,梁霄寒幾次三番想告訴他的無法與他親近的原因,竟是生理問題。
看見陳僅的表情,梁霄寒也知道藏不住了。雖然先前也想過不如直接告訴陳僅,但目的都是為了挽回,而不像現(xiàn)在,是窮途末路的人自暴自棄地卸下偽裝,把心底想要卻不能要的貪欲盡數(shù)暴露。
奇怪的是,他并沒有在陳僅的臉上看到輕視或鄙夷,明明這種事落到別人那里會成為一樁笑話,會成為他所到之處的譏諷奚落和竊竊私語。
況且陳僅被他囚禁在這里,不是應該恨死他了嗎?
梁霄寒無法理解地問:“……你怎么不嘲笑我?”
陳僅看著他:“只有弱者才會以踐踏別人的痛處為樂。”
仿佛必死之人臨終前再度遭受重擊,梁霄寒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堅持認為的想法,可能從根源上就是錯的——陳僅能從貧窮的大山里走出來,靠的不是他的指引,更不是他的幫助,而是靠陳僅自己。
如果沒有他的資助,陳僅同樣能夠做到十幾年如一日的努力向上,寵辱不驚,不為世俗污染。他淡然的外表下是堅韌而強大的靈魂,他的底色從來都是那么純凈。
“愛”之一字的分量何其重,怎么可能只包含最原始的欲望?
所謂吸引,分明是一種對于自己做不到的事而他能做到的欣賞,還有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虔誠。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太晚明白,太晚醒悟。
人生中許多事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一旦錯了就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