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顧盼的福,今天一整天,陳僅的腦袋里一直盤旋著“孔雀開屏”四個字。
項目組開會的時候,他無聊走神,拿著筆在記事本上畫了只羽毛蓬松的孔雀,冠羽直挺而濃密,高高地昂起頭顱,有一種睥睨天下般的傲慢。
如果手頭有彩色鉛筆,陳僅一定會把孔雀的眼睛涂成琥珀色,讓他顯得溫柔一些。
然而沒等散會,工程部那邊傳來一個壞消息——公司去年承接的項目,郊區(qū)的某個廠房搭建,年底完工年后剛投入使用不到三個月,突然發(fā)生了坍塌事故。
公司上下一片嘩然,工程部即刻出動趕往事發(fā)現(xiàn)場。
一個小時后,去到現(xiàn)場的同事說當時廠房里沒人,所以并未造成人員傷亡,得知這一消息眾人都松了口氣,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接下來便要追查事因,公關部也要下場控制輿論發(fā)展。
雖然這個項目陳僅并未參與,但是在陰云的籠罩下,每一個人都沒法獨善其身。
跟著事故調查組沒日沒夜地忙了幾天,最終得出結論——這起事故是由于屋面鋼結構設計存在重大錯誤,且未按經(jīng)施工圖審查的設計圖紙施工而引起的。
而當時負責這個項目設計師,正是設計部的員工齊雪茹。
忙完事故原因的界定,陳僅又被調派到成本部協(xié)助核算損失。
連軸轉的一上午過去,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陳僅撞上了正要進去的齊雪茹。
她看上去很不好,面頰發(fā)青,唇無血色。陳僅記得上周她剛請過病假,說不定又是因為她那個不戴套的渣男友。
“……是你啊?!碧ь^見是陳僅,齊雪茹的緊繃的神色松弛兩分,“那個,我想來問問,損失的金額有結果了嗎?”
“還沒有?!标悆H如實告知,“但有個大致的范圍。”
“……是多少?”
“三百萬到五百萬之間?!?/p>
齊雪茹被這數(shù)字嚇到,臉色瞬間更加慘白。這場事故責任重大,除了經(jīng)濟賠償,恐怕還會被追究法律責任,有牢獄之災。
同事一場,陳僅于心不忍,盡己所能安慰她:“這場事故并不完全由設計圖引起,施工那邊的責任更大,況且還有施工圖紙審核和監(jiān)管問題……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p>
良久,齊雪茹很慢地點了下頭,擠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謝謝你,那我先走了?!?/p>
去食堂吃午餐的時候,陳僅還是覺得不對勁。
回想著齊雪茹魂不守舍的表情,心底的不安一點點擴散,最后幾口飯幾乎是隨便扒進嘴里,陳僅站起來,快步往電梯方向跑去。
先回部門,顧盼說沒看到她,再去人事部,那邊也沒有收到齊雪茹的假條,說明她人沒走,還在公司里。
接下來打算去調監(jiān)控,路上碰到莊曉夢,陳僅順嘴一問,平時有把爬樓梯當鍛煉的習慣的莊曉夢說,剛才在樓道里碰到過齊雪茹,被問到要去哪兒,她說去樓頂。
馬不停蹄地趕到樓頂,沿著最后一截樓梯爬上去,推開消防門時,一陣風迎面刮來,望著樓宇與天空交接的邊緣,陳僅深呼吸,勉強穩(wěn)住發(fā)軟的四肢。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行至圍欄邊,看見齊雪茹蹲坐在下面一層的平臺上,才松了口氣。
顧盼和莊曉夢也跟來了,看見齊雪茹待在那么危險的地方,當即慌了神,一個打119求助,一個趴在欄桿邊勸她別想不開,趕緊上來。
齊雪茹聞聲扭頭,風吹亂她的頭發(fā),和淚水一起糊在臉上。
她說她沒有想跳樓,只是想一個人坐一會兒。這話換誰聽都不信,顧盼伸手去夠她:“你先上來,把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