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沒有想跳樓,只是想一個人坐一會兒。這話換誰聽都不信,顧盼伸手去夠她:“你先上來,把手給我!”
可惜頂層和平臺之間有近三米的距離,一旦下去想再回來都難,更別提把人拉上來。
百米高的樓頂,風(fēng)力遠(yuǎn)大于地面,身上的衣服都被吹得嘩嘩作響,陳僅竭力克制著對高度的恐懼,把顧盼從欄桿上拽了回來。
“別趴在上面,危險?!?/p>
顧盼都快哭了:“可是她怎么辦,她上不來了!”
“我去幫她?!标悆H脫下外套扔在地上,“你多叫幾個同事,最好能找一條堅(jiān)固的繩子?!?/p>
說完,陳僅的手搭上欄桿,雙腳一蹬,身體騰空翻了過去。
落地的時候差點(diǎn)沒站定,陳僅雙手撐住地面,穩(wěn)了穩(wěn)顫抖的呼吸。
好在此時的齊雪茹情緒尚算穩(wěn)定,陳僅走近才發(fā)現(xiàn),她右邊腳踝腫起老高,顯是跳下來的時候扭傷了。
陳僅慢慢移動到靠外的一側(cè),蹲下,與齊雪茹的視線平齊。
他不說話,就這樣陪她待著,直到齊雪茹受不了,揩一把眼淚,偏過頭看他:“說了別管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p>
“上去也可以靜?!标悆H說。
“上面都是人,好多人?!饼R雪茹抽噎著說,“他們都在看我笑話,哪怕表面上沒有,心里也在笑話我……我都知道的。”
她都知道的,同事們嘴上說她癡情專一,其實(shí)是在笑她傻,撞了南墻都不肯回頭,被下了降頭似的非要跟一個渣男在一起,手術(shù)臺躺得比回老家還要勤。
眼下又逢工作上的重創(chuàng),唯一能給她底氣的堡壘一夕坍塌,她實(shí)在不知道該如何在這世上生存,如何再面對眾人不加掩飾的嘲笑。她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可是陳僅說:“那就讓他們笑話好了。”
“沒有受過傷的人,才會嘲笑別人的傷痕。和這種沒有同理心的人一般見識,才是真的傻。”
“還有,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整個部門的賭資都在你手上?”
“我現(xiàn)在不想賭了,你快點(diǎn)上去,把錢退給我。”
齊雪茹被陳僅托舉起來的時候,還有幾分不知道事情怎么會發(fā)展到這里的茫然。
她扭頭去看,陳僅的一雙手臂抖得厲害,脖頸也覆著細(xì)密的冷汗。
似是察覺到她的猶豫,陳僅勉強(qiáng)抬頭:“我恐高,你再不上去,我可能就……”
沒等他說完,齊雪茹就連忙抓住上方丟下來的繩索,攀了上去。
直到確認(rèn)齊雪茹獲救,陳僅的身體猶如緊繃的弦陡然崩斷,一下子癱軟。
靠著墻勉力支撐,陳僅大口大口地喘氣,心想好在他了解齊雪茹責(zé)任心強(qiáng),并借著這一點(diǎn)成功“激將”,如果換做別人,真不知道該怎么勸。
那么接下來,怎么辦呢?
背后是堅(jiān)硬的墻壁,面前是百米高空,被強(qiáng)行壓下去的恐懼此刻一窩蜂涌上來,陳僅手腳發(fā)涼,眼前一陣一陣地冒虛影,上面的人丟下來的繩子他都抓不到,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頭重腳輕。
他知道自己瀕臨極限,腦海中的畫面在消防車劇烈的鳴笛聲中迅速變換,他看見寬闊的馬路,無云的藍(lán)天,高聳的樓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