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日子特殊的關(guān)系,梁辰一反常態(tài)地沒笑,近乎冷淡地別開視線,后來再沒和陳僅對視一眼。
祭拜過先輩后,眾人在墓園附近的素食飯店用餐。
梁建業(yè)與這里的老板是朋友,老板親自來他們這桌招待,介紹菜品的來歷,尤其是幾道用蔬菜做出葷菜口感的菜,老板大力推薦,言語中不乏得意。
陳僅卻很難理解這樣做的意義。
他老家在山區(qū)的農(nóng)村,小時候逢年過節(jié)才能吃上一口肉,吃完都不敢漱口,盼著肉味在嘴里多留一會兒。當(dāng)時的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頓頓能吃上肉的城里人,竟會用蔬菜去費(fèi)盡心思模仿肉的味道。
可以想象這樣做“肉”得放多少調(diào)料,無論從營養(yǎng)還是健康的角度考慮,都還不如直接吃肉。
陳僅夾了幾筷子正經(jīng)蔬菜,非常普通的味道,遠(yuǎn)不如奶奶用柴火灶大鐵鍋燒出來的味道好。
后半程吃得心不在焉,一個不慎碰倒水杯打翻在身上,陳僅趕緊拿幾張抽紙,起身離席,打算去洗手間擦干凈。
餐廳是仿古設(shè)計,立著各種木柱的走道七拐八繞,好不容易順著不顯眼的指示牌來到男洗手間前,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種事還要我教?他不肯搬,就給他斷水?dāng)嚯姡倥e報樓道堆放可燃物有安全隱患,給那房子定性成違章,強(qiáng)行拆掉?!?/p>
梁霄寒吃著飯接到電話,心情難不煩躁,“到時候我會趙總說一聲,讓他幫忙推進(jìn)度,工地那邊已經(jīng)在平整地面了,得趕在結(jié)束之前——”
話沒說完,因為梁霄寒洗完手轉(zhuǎn)過身,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人。
陳僅扭頭就走,梁霄寒對電話里說了聲“晚點再說”,趕緊掛了電話追上來,一把抓住陳僅的手臂:“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陳僅面色沉冷,語速也比平時快,“上次我問過你,你沒有回答,我寧愿以為不是你派人做的,怎么也想不到……”
怎么也想不到,一次不夠,還要趕盡殺絕。
梁霄寒知道陳僅是真的生氣了,連“您”都換成了“你”。
輕嘆一口氣,梁霄寒說:“這是生意,不是慈善活動,賺的多,項目組成員的能分得獎金就多,股東的分紅也多,這才是大家都期待的共贏局面,而且你的設(shè)計也可以保住,不是嗎?”
陳僅搖了搖頭。作為普通打工人,誰不想多賺錢,可是如果這“獎金”是通過傷害別人得到,他寧愿不要。
或許這樣的論調(diào)在職場會被嘲作天真,可他無法認(rèn)可犧牲個人利益換取群體利益的行為,沒有人生來該被犧牲。
況且還是用違法手段。
“如果你非這樣做不可,那我也會采取行動?!标悆H想了想,還是說,“我相信法律會給一個公正的判斷?!?/p>
梁霄寒無奈地笑了笑:“小僅,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p>
陳僅知道這話是在說他死腦筋,不知變通,可他無法容忍自己變成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麻木大人。
看著鎮(zhèn)定如斯的梁霄寒,陳僅仿佛看到從小在心里為他建起的那座高大塑像碎裂了一塊。
而碎裂往往意味著承重力下降,是坍塌的開始,學(xué)過建筑的都知道。
周末,陳僅跑了趟汪老先生家,提醒他最近盡量不要出門,如果發(fā)生斷電斷水之類的情況,及時給他打電話。
汪老先生笑著說:“你和小梁一個賽一個的能操心,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他們真有心把我怎么樣,誰也救不了?!?/p>
周一陳僅去上班,原以為說了那么嚴(yán)重的話,可能會被停職甚至辭退,結(jié)果風(fēng)平浪靜,新項目啟動會的時候,梁霄寒把他也安排了進(jìn)去。